这一场互引的恶梦如一条绳，捆着他们，久久没有松开。
一十七年前，朝中另有一太傅，名曰唐祯，其形貌也昳丽，其才情也拔群，有惊世之才。更通奇门要术，尝著《孽镜》一书。
沈问道端碗篦一口汤，待胃里轰的一热，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说：“旨意已定，霍临风调派西乾岭，估计很快便解缆。”
衣裳一件件脱去，霍临风解开最后一个小结，剥下容落云的贴身里衣。大手覆着那后腰，椎骨微凸，皮肉光滑冰冷，他乃至不敢用力摩挲，怕厚茧伤了这脆弱。
他抱着对方朝湖岸游去，勒着腰，按着颈，胸膛挨得严丝合缝。他第一次如许死死地抱着一小我, 这小我冷惧交集，在他怀中痛苦地颤抖。
这下轮到霍临风镇静，那是十年交战留下的陈迹，他编道：“濯沙岛偏僻，常被野兽所伤。”不欲多言，将烤鱼取下递给对方，这才堵住那两片薄唇。
霍临风明白，那是心中恶疾，肃除的话不成急于一时，何况容落云已若崩厥角，他不忍再诘问。双眸退去锋锐精光，他当真地、诚心肠说：“宫主，人各有秘辛，有的欢乐，有的却折磨。倘若你哪日情愿说了，我随时恭候聆听。”
他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一辆素缎马车渐渐驶着，到沈府外稳本地停下。守门子的管事扛着条凳来迎，马夫提灯揭帘，将沈问道扶了出来。
霍临风应道：“是，部属不会奉告别人。”
霍临风探手，将烘热的水囊塞入容落云怀中，解下外袍，放开搭在那两人身上。容落云顷刻暖了，伸手搂住刁玉良，刚好碰到刁玉良那侧的手腕。
唐祯膝下孩子有三，那年最小的，不过三岁。
“不要杀我。”容落云声若蚊蝇，仍在要求。
至于到西乾岭以后如何，就看霍临风的造化了。
容落云捂着头：“我没有。”
恰在此时，对方摩挲他伤口的新肉……竟将他紧紧回握。
忽地，容落云在他怀中一挣，似是小腿打了筋。他朝掌心哈口热气，探入袍中握住小腿揉捏，指腹刮着腿肚，力道由轻变重。
刁玉良说：“必然是捉红鲤向你赔罪，多捉几条哄你高兴。”
唐祯狠遭陈若吟妒忌，然他谨慎，安守朝纲，经心佐三皇子前后。时年三皇子八岁，经唐祯教培，在一众皇子里出类拔萃，已难掩锋芒。
霍临风摸索地问：“宫主，你好些了吗？”
“对不起……”霍临风喃喃，低头蹭容落云的鬓发，寻了半晌，蹭到容落云的耳朵。耳廓、耳后，逐步向下，贴住那一片柔嫩的耳垂。
踩凳下车，沈问道摘冠，疲惫地捏捏眉心。入府沿长廊慢走，独子沈舟等待在厅内，还备着一碗暖胃的热面。
据传霍临风那年六岁，亲眼目睹了那一幕。而唐祯留下的遗物，除却那本《孽镜》，别无其他。
乌漆墨黑，只要小儿的鼾声。
落款——雨夜，赠小儿。
他悄悄握住，这瞬息却不由一愣，那手掌很大，枢纽清楚，掌心厮磨感遭到一层厚茧。
霍临风未吭气，独自抱容落云登上马车，落下布帘, 把车外风景一并挡住。“宫主？”他悄悄唤道, 俯身放手, 将容落云放平。
“宫主。”对方叫他。
突厥城池，他提剑纵马，一条条性命跪伏脚边要求：“不要杀我……”
那书叫霍钊收着了，里头有张素馨小笺，笺面儿落着蝇头小楷，写就四句规语：欲织蜀锦袍，偏得苎麻衣，不成汲汲，且当卧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