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三畏淡淡说道：“不必，我和他今后还会见面的，但我也没甚么话要跟他说。他现在大抵连王景略的遗言也不放在心上了，别人的言语更不会有甚么感化。”
秦征长长叹了口气，道别告别，道：“我离了五重寺今后，就要去拜见苻天王，先生可有甚么话要带给他么？”
苻坚也仿佛没见着他，持续骂着王皮：“……别人叛我，我不怨他，但我与汝父相视如同股肱亲信，而你竟然勾搭了岛夷谋反，且不说君臣之忠，就说父子之孝，你如此不肖，地府之下如何去见你父亲！”
秦征一愕，心道：“滚？就这么算了？”
苻坚见王皮还跪在玉阶下，怒道：“你还跪在这里干甚么，要等我回转情意杀你么？”
苻融哼了一声，亦上前道：“陛下，道明（慕容垂的字）深明大义，请陛下采取其言，以全其忠！”
慕容垂报命道：“是。”
秦征道：“那囟门珠……”
秦征道：“先生是说苻天王有南向之意？”
苻融眼看着慕容农就这么走了，连连顿足，怒意形诸于色，苻坚走过来抚其背道：“博休（苻融的字），我知汝忠心为国，然为人办事之际，需得不时服膺仁恕二字。”
苻坚这顿怒骂好生短长，秦征重视到王皮衣服紧贴着背脊，竟然全湿了！明显流了遍体大汗。苻坚直骂了有一炷香时候，火气稍歇，脸上又现出倦怠而痛苦的神采，挥手道：“下去吧，滚！”
苻坚却摇了点头，对慕容垂道：“你能大义灭亲，使不肖子绝壁勒马，足见忠心，朕又岂能见怪于你？”又对慕容农道：“你也下去吧，回家面壁三年，闭门思过！”
王皮吓得叩首谢恩，屁滚尿流地退出去了，苻融看着王皮远去的背影，顿足不止。秦征偷眼看了看苻融，心道：“在这长安城内，民气难测，只要这苻融是真的忠心于苻坚。”
秦征道：“你们佛门不是说甚么色便是空么？如何这会却来和我议论真假？漆和尚，你着相了。”
师承宗派、骨肉嫡亲，他竟然都抛开了，那人间另有甚么能让他牵挂的？
苻坚龙目含泪道：“若论他的罪恶，便诛九族也不为过，但王景略有大功于国度，现在他的儿子偶有过犯便行诛杀，朕却于心何忍！成汤对雀鸟尚能网开三面，我若对功臣以后斩尽扑灭，异日史乘之上必将我比之汉高！”
“你要如何对她，那是你和她之间的缘法，”严三畏道：“你若再碰到她，无妨替我带一句话，让她看开一点，不过她应当也不会听的。”
慕容农却比王皮机警多了，不待苻融开口顿时谢恩，也退了下去。
“这……”苻融道：“我与王景略的交谊是私交，王皮之罪倒是公事，这公私之间，却得清楚！”
秦征在中间也听得惊诧，心想：“只是闭门三年？这是谋反大罪啊！”
玉阶下又蒲伏着两小我，秦征却也都认得：一个是王皮，另一个是慕容农。秦征心道：“事情了。”他可不想在这当口触苻坚的霉头，入殿后悄悄站在一边。
就连跪在地上的王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慕容垂低声提示道：“还不快谢恩！”王皮大喜，从速谢恩，苻融却吃了一惊，忙出列道：“陛下！有功当赏，有罪当诛！王皮勾搭外夷行篡逆之事，若不诛杀如何整肃朝纲？如何绝厥后者之效尤？”
威震宇内、对抗宗极门的心宗衣钵，他竟然这么简朴一句话就托付了出去，这事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只怕任谁都要感觉荒诞。
秦征心道：“慕容垂这一声感喟来得好‘及时’。好个陛下之仁三代不及，王皮谋反，慕容农也谋反，若保住了王皮，就保住了慕容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