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三爷拱了拱手,“头回见小舅爷,公事忙,返来晚了,失礼失礼!自家亲戚原该多走动走动,不然时候长了就生份了。这回多住段日子,我得了闲儿陪着您四九城里转转去。”回身冲外头叮咛,“把花树底下我埋的酒挖出来,给舅爷拂尘洗尘。”
“你们外头搜的是甚么人?”苓子也不含混,一努嘴说,“就是她了。”
那张乌黑的脸盘儿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愈发显得浑厚诚恳。锦书一脸茫然,“对不住,我想不起来了。”
两小我搂着,好一通的哭,又怕叫外头人闻声,只得压抑着。锦书擦着眼泪说,“你过得挺好吧?看看都富态了。气色也好,我料着婆家待你不错,都受用到脸上了。”
锦书晓得她拿她逗趣儿,不由红了脸,苓子啐了口道,“烂舌头的小蹄子,再油嘴细心我打你。”一边携了锦书的手说,“到了,小门小户的,你别嫌弃才好。”
锦书惭愧道,“我不能扳连你,万一出了甚么事儿,如何向你姑爷交代?”
两小我凑在一处说话,闻声门上小厮喊,“快去回奶奶的话儿,爷返来了!”
苓子惊诧昂首,瞥见她拧着眉头,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她惊奇的问,“那对万岁爷呢?这么说你……”
“那敢情好。”厉三爷站在廊子下让小厮拿掸子拍身上的灰,一面说,“只怪我脚程慢了,叫你们饿着肚子等我,该先吃了才好。今儿宫里出了事,连着我们上虞处的人都动用了。你是没瞥见,全城都宵禁了,大街上、胡同里,一溜一溜的满是护军。天擦黑谁敢在外头闲逛,全都得抓起来收监。上头念着我还在新婚里,把差使派给别人了,要不我这会儿还回不来呢!”
苓子拉她到炕上坐定了,又叮咛人打水送换洗衣裳来,才说,“那可不必然,你别说,我觉着你前头苦,前面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你和我说说梯己话,你这回是为甚么出逃?到了万岁爷身边,照理是没甚么委曲可受的了,我晓得万岁爷待你也不平常,你何必出来受这份罪?弄得现在东躲西藏的!我打量护军这势头,恐怕不找到你誓不罢休。万岁爷这回是铁了心了,恐怕明儿九门得封了六门,你能上哪儿去呢?外头的天下一定比宫里好,你擎小儿又在内城里养大的,出去了我也不能放心,我瞧你还是在我这儿吧,今后的事今后再做筹算。”
车外马蹄声踩踏在青石板上笃笃的响,锦书只觉心机烦杂,她皱着眉头靠在苓子肩上,苦衷也不瞒她,齉着鼻音儿说,“我到御前了,在尚衣被骗值。这回是跟着万岁爷出来遛弯,我瞧准了机会趁乱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