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惊得魂飞魄散,脑筋像被万斤铁锤击打过似的,只觉背上盗汗涔涔而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趋前,心早已跳得要扑出嗓子眼儿了,上回勤政亲贤里的可骇经历又要上演了,她手脚生硬,眼睁睁看着他解开她的盘扣,结健结实把她压在身下。
天子愈发仇恨,她就那么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没有欢乐,没有哀伤,乃至没有惊骇。
厉三爷咧嘴一笑,“快别说这话,送佛送到西,没有半道儿上撂下您的事理。”他指着不远处的五拱石桥说,“前头就到了,过了三座牌坊走上一段有三个门劵子,大红门里头就是泰陵。”
天子眼里没有顾恤,他捏住她的下巴嘲笑,满脸的狰狞之色,“朕就叫你父母兄弟瞧瞧,瞧瞧朕是如何翻你牌子的!你愿则还罢,如果不肯,明间的神龛下也有空位儿!”
她把话又咽了归去,只说,“求二老指引儿臣早日找到十六弟,儿臣这平生再没有别的期望了,只要瞧着弟弟好,儿臣就找个古刹剃渡修行去,再也不踏足尘凡了。儿臣要为本身犯下的业障赎罪,请皇考谅解儿臣,儿臣被情折磨得体无完肤,也算是得着了报应。这回能逃出樊笼是儿臣的造化,儿臣不悔怨!儿臣要放下前尘重新开端,请皇考在天上保佑儿臣,儿臣发誓,再不给皇考丢人了。”
他伸手擒住她,再也顾不得她挣扎叫唤,霸道的将她拖进隆恩殿的西暖阁里,单手扫落宝床上供奉的妃嫔牌位,一把扔在檀香宪座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脱!”
她站在风里北望,早已经泪流满面。喃喃叫着“皇父、母后”,跌跌撞撞在神道上一通疾走。北风灌进肺里,垂垂有些疲惫,蹲下喘了阵子,又持续前行。穿过了大红门和具服殿,神道两侧的石像生还在补葺,外头搭了一圈脚手架,约莫是怕风吹雨淋,上面用麦杆扎的卷帘蒙着,看不清脸孔。
天子远远站着,先前气得牙根痒痒,想了千种万种惩办她的体例。现在她在面前,哭成了那副模样,他除了心疼再无话可说。甚么烦躁啊、痛恨啊,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的她,哭声充满他的感官,他才晓得,本来她的痛苦他能够感同身受。他再不是之前阿谁冷视统统的霸主了,他有了软肋,病入膏肓,并且无药可医了。
锦书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他是天子啊,如许低声下气的祈求,叫她惶惑不知所措。她原就尴尬,他还在她父母的灵前说这些,他用心安在?
锦书嗳了一声,蹲了个福说,“遇着你们真是我的造化,大恩不言谢了。请您带话儿给苓子,她的好处我记在心上,倘或有机遇,我再酬谢她。”
天子咬牙问她,“你为甚么不告而别?”
她放慢了步子,再过龙凤门和三路三孔桥就是谥号碑亭,她站在墓表前怔怔的看,墓表顶上有望君出、盼君归的望天吼,本来是劝谏祭奠的君王及时回朝管理政务的,可现在江山转交别人之手,那里另有后代君主来祭奠!
锦书目送马车走远了,回身踏上青白石桥,桥下有北易水潺潺流淌。立足远眺,三座石牌坊雕工精彩,巍峨壮观,耸峙在广漠的田野上,也算得是一副风景美好的山川画卷。
她下车一躬,“多谢您了,还叫您送到这儿,瞧这一起叨扰,您受累了。”
“对不住,你的话我不敢苟同,我并不稀图甚么皇贵妃位,我只想出去,离你远远的,求你罢休吧!”她隔开他,退后几步狠下心肠说,“我看着你一日就煎熬一日,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瞧瞧这陵里四十几口人,全都因你的野心送了命,你在我皇考灵位前说这些,不感觉不应时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