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皱了皱眉,牛头不对马嘴,这老狐狸清楚是在耍滑,打量能瞒过他去?他是宁撞金钟一下,不敲木鱼三千,难为太子的孝心了,出巡路上还安排了这么出好戏。
那边哨口的陈大人正急得抓耳挠腮,脖子都盼长了,好轻易瞥见一骑快马破雨而来,那笔帖式翻身上马,当场打个千儿,雨水顺着玻璃顶子下的红绒帽缨子嘀嗒直淌,浑身高低湿了个尽够,却从怀里取出个油布包双手呈上,颤抖着道,“请大人恕罪,前头大雨冲毁了路,主子绕了十几里来的,求大人在万岁爷面前代为解释。”
继善道,“说是再过半个时候就能入行辕给万岁爷存候了,还带了好些风趣的玩意儿给您呐!”
帐内帷幕低垂,天子穿戴石青色两腋团龙常服,正全神灌输在一本《论衡》上。那帐内巨烛环抱,纱灯吊顶,耀得一室光辉。天子边幅极清隽,只是眉宇间总归是疏疏淡淡的,李玉贵拢着拂尘想,这些年很少再见天子畅怀的模样了,国事家事两重在身,便是御了极,高处不堪寒。天子弓马纯熟,怕是只要跃上良驹打马行围时,方能纵情大笑了。
李玉贵躬身把银盆撤下去,天子踩在榻前的软鞋上,那宫女谨慎翼翼替他穿上棉袜,一边应道,“回万岁爷的话,主子叫宝楹。”
李玉贵指派人在御桌前铺上油布,心下也晓得天子必定是要问宫里的景象,便悄悄拍了鼓掌把帐内近侍都遣出去,又对继善和陈蕴锡使眼色,那两人会心,打袖请了跪安渐渐退出了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