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穿戴貂颏满襟夹袄，内里罩一件石青起花团龙倭缎马褂，胸前是一溜赤金的纽子。锦书手上微有些汗湿，半天也捉捏不住一个，越急越不得法，把本身憋得满头汗。天子倒也不急，抬手解了领上两颗，剩下的仍旧由她摒挡。垂眼看她，鬓边落下几丝秀发，鼻尖上浸出细细的汗珠子，颊上淡淡的红，有种说不出的温婉。衣裳上不知薰的甚么香，从袖笼中如有若无地飘出来，丝丝缕缕沁民气脾。
锦书一辈子没和外人打过交猎奇地诘问：“是个甚么样的人？”
锦书听了大皱其眉，这丫头口没遮拦，大过年的也没个忌讳，便啐道：“今早就该特长纸给你擦擦，满嘴跑骆驼！甚么走得安稳，我如果你爹，准给你一顿好打。”
苓子竟然红了脸，老迈的不美意义，支支吾吾地答：“没谁，就我爹和弟弟。”
两人噤了声，快步进殿里安插。清算妥当了，刚退到帘子背面站班，模糊闻声有击掌声传来，那是御驾亲临体和殿的暗号，忙跟着殿里服侍的人一道跪地恭迎。
苓子笑道：“真真该换个个儿，你做徒弟我做门徒才对。这两天我瞧你练得也差未几了，明儿再做一遍给我看看，要没甚么，后儿就当差吧。我下月出去了，你早点上了手，我走得也安稳。”
天子稍一恍忽，旋即挪开视野。又吃了两口茶搁下杯盏，方感觉屋子里沉闷得很。地下有火炕，也不知哪个没眼色的还拢了炭盆子，脖颈间热得难受，便站了起来，慵懒地抬起了双臂。
“你在太皇太后那边服侍得可还好？”他脱口问，话锋一转又道，“太皇太后可曾嫌你笨？”
锦书道：“你心气儿也别高，他在皇子们身边服侍着，顶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儿！你和他说上话了吗？人好不好？”
天子眼带嘲弄，对她悄悄一瞥，锦书深低下头去，汗颜不已。纠结了会儿，转念一想，本身不是御前的人，冒然上手不免陌生，服侍人的活儿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自我开解一番，复又感觉心安理得起来。
太皇太后从东配殿出来，锦书和苓子忙迎上去替代春荣，一左一右扶太皇太后落了座。明天的晚宴由帝后侍膳，天子把盏皇后执壶，或许是偶合，天子刚幸亏她跟前。锦书垂着眼肃立，眼角的一点余光能够看得见他。那抹明黄的身影昂然如山，清楚没有甚么交集，还是压迫得人几欲堵塞。
天子捧盏一嘬，只觉舌尖满盈起一股醇厚的暗香来，不由转脸看她，“这是甚么茶？”
李玉贵见还安妥，轻声道：“女人千万细心，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如果御前失礼，不但你，大师都要跟着掉脑袋。不过也别怕，多留意些就成，快出来吧，别叫万岁爷久等。”
锦书努了努嘴，“你瞧瞧前后的护军，如果有女鬼，也得先掐死他们再说。”又点头道，“你呀，幸亏还是个姑姑！在我面前说没甚么，只怕别人跟前也管不住嘴，到时候要出岔子。”
“人好不好哪能看得出来……”苓子低声嘟囔，“家里定下了，反恰是要嫁畴昔的。他们家虽不大富，日子倒也过得。老子娘在后海那一片传闻有些脸面，家里有兄弟三个，他是老幺。人嘛，看着挺诚恳的。肉皮儿黑，高高的个儿，还没说话就先脸红了。”
苓子挠挠头皮，“说顺了嘴，一时就没把门的了。”
锦书不敢出声，蹑手蹑脚上前把盏放在离天子一尺来远的处所。瓷盏触到桌面，饶是再谨慎，也收回微微的声响。天子眼睫一动，似有些昏黄，倒没有平常的冷峻警敏，扫她一眼，渐渐直起家子来。锦书心头突地一跳，唯恐天子见怪，垂首嗫嚅，“主子笨拙，请万岁爷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