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尽管放心,主子全办好了。”李玉贵边说边掐手指头算,“一个时候打个来回把事办了,再往宫门上递话,这会儿太后和皇后主子八成都传闻了。”
皇后应个是,低眉扎眼的坐着,内心有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踌躇了半晌方道,“万岁爷可有了合适的人选?还是早点定下来吧,也好收收太子的心。”
乾清宫建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台面至正脊高数十丈,那样的宏伟开阔。天子在廊檐下站着,头顶上是金碧光辉的和玺彩画,远处是湛蓝得叫人溺毙的天,原是该伸展拳脚,心身愉悦的,可现在竟是压着山一样的沉重。
天子生出感慨来,他和皇后还未及而立,儿子要讨媳妇了,将来孙子的年事能够比东字辈的皇子们还大些……天子微吁口气,他暮年兵马,太子的生长并未体贴太多,都是皇后一手筹划的,这么多年来,皇后主持六宫对付宫中琐事,还要过问皇子们的学业,真是大大的不易,他才刚肝火冲冲倒是不该,幸亏没在她面前发作,不然岂不伤了皇后的心!
天子冷冷一哼,“不在家好好保养着,偏趟这趟浑水,朕瞧着她是阳寿到头了。”
天子道,“先别忙,且放一放再说。鸽子刘的动静放话进坤宁宫和寿安宫了吗?”
赐婚吧!是啊,唯有这条道了!要断了他们的念想!
李玉贵心惊胆战道,“回主子的话,主子头里返来,正巧在宫门上遇见太子爷,说是下了学,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存候去了。”
天子只觉心口堵憋,酸一阵,苦一阵,疼一阵的,有望至极。寂然摇了点头,徐行朝西暖阁去。李玉贵忙不迭跟上,耷拉着脑袋想,世人都有七情六欲,天子也不能幸免。朝堂之上举重若轻,退回内廷反倒束缚了手脚,这天子当得,独一声长叹罢了。
皇后一激灵,云晚是她的闺名,天子对她的称呼从王妃变成皇后,独独没叫过她的名字。那么多年了,她恍然已经健忘了,明天猛地从影象中翻出来,心脏丝丝缕缕抽痛起来。她张了张嘴,竟已哑然失声。
天子对着皇后,愈发和颜悦色的笑,“如何了?朕有那里说得不招人待见的?”
李玉贵道,“两桩事儿都齐了,鸽子刘的事轻易办,那小子常犯浑,剥削鸟料,还偷着倒卖圆明园的贡鸟,随便找个名头就措置了。前面那一桩费了点手脚,不过主子也探听出来了。”
敬事房的赵积安把坤宁宫宫女里头的二管事带到了北五所的小黑屋子,宫里是不讲究滥用私刑的,再说也没驰名头给人家扣帽子,寺人们的廷杖举得高,没罪名也不好动手。李总管再次将他巧舌如簧的工夫阐扬到了极致,由他扮白脸,赵积安扮黑脸,一个哄,一个恐吓,那丫头刚开端还嘴硬,到厥后到底扛不住了,一五一十都招了。
如许好,不动兵戈就能叫那二位晓得圣意。巡校三营的诏告密出去了,日子也改不了,天子又揣摩,万一他前脚走,太后后脚就往锦书那儿赐绫子,那如何办才好?西山虽不远,却也鞭长莫及。
天子点头,“只是要谨慎身子才好。太子的婚还未指,你也不消那样急,诸事摆设下来,如何也要到万寿节前后。”
皇后心头一松泛,笑着说,“恰是呢,政务过分量了,万岁爷要细心圣躬才好,没的叫老祖宗和皇太后担忧。上回主子来瞧您,李玉贵拦着不让进,主子在外头只要干焦急的份儿。”
李玉贵看天子面色不豫,惶恐地打个千儿道,“万岁爷,主子这就上慈宁宫宣旨去。”
天子嘲笑道,“这类事向来就有,大邺的时候尤其猖獗,现在倒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你下旨严办,一经查出毫不姑息。可有一点,要防备栽赃谗谄的事儿,闹得民气惶惑就不好了。”顿了顿,又顺着话茬子道,“另有那起子无事生非的主子,心肠暴虐得叫人发指。朕晓得皇后是贤后,向来有容人的雅量,只是偶然候耳根子忒软,朕盼着皇后近君子,远小人,以仁治家,替朕好好掌管后/宫,叫朕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