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看着那蒙古大夫试好了药,便亲身捧了走回御帐去。正巧小寺人领着一名宫女劈面过来,两人见了他忙避在一旁施礼。福全见那宫女仪态动听,身姿娉婷,恰是琳琅,一转念便有了主张,问那小寺人:“你们这是去哪儿?”
御营行在天然是极其广漠,以数根巨木为柱,四周编以老藤,其上蒙以牛皮,皮上绘以金纹彩饰。帐中悉铺厚毡,踩上去绵软无声。琳琅垂首低眉跟着福全转过屏风,只见天子坐在狼皮褥子之上,梁九功正替他换下靴子。福全只请了个安,琳琅行了大礼,并未敢昂首。天子见是名宫女,亦没有留意。福全将药交给琳琅,梁九功望了她一眼,便躬身替天子悄悄挽起袖子。
福全与纳兰已经追上来,眼睁睁只见那马发疯般蓦地跃起,重重将天子抛上马背来。福全吓得神采煞白,纳兰已经滚下鞍鞯,抢上前去,众侍卫早将天子扶起。福全连连问:“如何样?如何样?”
她渐渐退出去,眼里他的背影一分一分地远去,一尺一尺地远去。本来所谓的天涯天涯,天涯,便真是不成超越的天涯。帘子放下来,视野里便只剩了那明黄上用垂锦福僖帘。朝阳照在那帘上,混合着帐上所绘碧金纹饰,华彩如七宝琉璃,灿烂夺目,直刺入心。
待返回御营,先传蒙古大夫来瞧伤势。天子担忧动静传回都城,道:“不准小题大做,更不准轰动太皇太后、太后两位白叟家晓得。不然,朕惟你们是问。”福全恨得跌足道:“我的万岁爷,这节骨眼上您还惦记要藏着掖着。”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今后伤春伤别,傍晚只对梨花。
——纳兰容若《清平乐》
幸得蒙古大夫细细瞧过,并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筋骨扭伤,数日不能使力。蒙医医治外伤非常独到,以是太病院常备有治外伤的蒙药,随扈而来亦有预备王公大臣在行围时错手受伤,以是此时便开方进上成药。福全在灯下细细瞧了方剂,又叫大夫按端方先行试药。
容若见了驾,只听天子道:“你来替朕写一道给尚之信的上谕。”容若应了“是”,见案上皆是御笔朱砂,不敢僭越,只请梁九功另取了笔墨来。天子起家在帐中踱了几步,沉吟道:“准尔前日所奏,命王国栋赴宜章。今广西战事吃紧,尚藩应以天时,精选藩下兵万人驰援桂中。另着尔筹军饷白银二十万两,解朝廷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