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来滋扰夫君,是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傅煜就跟耳边长着眼睛似的,目光远眺窗外,随口道:“看够了?”
剑长五尺,刻薄沉重,那班驳陈迹像是无数鲜血染就叫人触目惊心。
傅煜干脆半掩窗扇,侧身靠在长案上,颇带玩味地盯向攸桐。
杜鹤应了,入内半晌,才排闼而出,“将军请少夫人出来。”
吃罢美食,再喝碗平淡的笋汤去腻,便心对劲足。
看那日傅煜分开时的神情,对她想必仍存曲解,若要相安无事,还是说清楚得好。
攸桐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也没敢再看底下横架着的剑鞘,往里一瞧,宽广的外厅陈列简朴,内间门扇紧闭,里外隔得清楚。
攸桐从速收回目光,只当没闻声,将食盒搁在案上,开门见山。
攸桐不好再提她的悲伤事,遂将这几道菜的详细做法说了。
攸桐与他数番来往,只觉此人脾气难测,倒还算讲事理,稍收顾忌之心。
说罢,双手笼在身前,又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攸桐遂留了周姑在外,自拎着食盒出来。这书楼防火隔音,门扇也紧实沉重,抬脚出来,入目是一把锈了班驳铜绿的残剑,锋刃缺了半幅,锈迹之间模糊异化暗沉的血迹,那剑柄上镶嵌了一枚玉,像是被火燎过,烟色颇深。
攸桐摸索着道:“是去祈福么?”
这便是怪他最后措置草率了。
“其二,是为夫君。”
那日他先入为主,懒得穷究,确切几乎冤枉她,被攸桐指出来,也不觉得忤。
攸桐遂道:“还是为先前南楼的事。那日滋扰夫君亲身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觉不安,怕夫君心存曲解,觉得我是爱挑衅惹事、小题大做,揪着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闹得天翻地覆的。”
世人皆诚恳应了,待攸桐更添几分恭敬。
卖力守在书房门庭外的是位十八岁的小将,名叫杜鹤,是傅煜的牙内亲将,随使府邸表里,便可帮傅煜操犒军务、递送文书卷宗,也能为府中之事通报动静,行军在外,还可保护值守,为人机警灵敏,技艺也极了得。
比起查探到的娇纵率性,现在她敛袖而立,神情安闲,不骄不躁,气韵委宛开阔。
这般亲将,必是傅煜格外信重之人,职级不低,本领也不小。
傅煜揣摩她这言语心机,那张夙来冷酷疏冷的脸上,竟自浮起点笑意。
恐怕等风波畴昔,苏若兰洗心革面,在寿安堂认了错,还是能留在府里的。
这话颇带自嘲,却无自苦之意。
待夏嫂敏捷地做完,圆子熟了出锅,便见一粒粒圆子整齐摆在盘中,上面盖着沾着汤汁的笋片蘑菇,蟹肉浓香中异化点鸡汤的香味,光彩诱人。趁热舀一粒送到口中,只觉松嫩金饰,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咬烂了吞下去似的。
动静传到南楼,攸桐听了,也只一笑。
无端叫人想起疆场烽火,浴血厮杀。
结婚至今,这还是傅煜头一回当真地打量她――
夏季阳光和暖,不似春光明丽温和,也不似春季灼目,暗澹淡的铺在他身上,刀削般的侧脸笼出点暗影,倒冲淡那股冷厉肃杀的气势,添些许夷易之感。只那身衣裳还是黑沉沉的,印着极浅的暗纹,布料稍觉粗糙,也不知是为深色耐脏,还是他本就酷喜这般色彩。
――那日南楼大怒,听苏若兰避重就轻地蒙蔽时,他还真这么想过。
不过此人长年习武,身板苗条魁伟,不阴沉瞋目标时候,还算仪表峻整,风韵出众。
攸桐进府至今,还是头一返来傅煜的书楼。
傅煜这书房既藏闲书,也是他措置军务的地点,核心有节度使帐下的亲兵扼守,周遭不准闲人等闲踏足,除了隔壁起居的小院留两位仆妇照顾外,表里都戍守得非常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