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仿佛不肯在此多待,闷声不吭地站了半晌,听内里动静远去,便也走了。
……
她说完,垂目瞧动手里的帕子,像是记念感慨。
傅澜音生于高门,尝遍满城珍羞,也常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那边蹭到些甘旨,但跑到夙来清冷矜持的二哥院里享用甘旨,还是头一回。她不免感觉新奇,瞧着院里新添的炊火滋味,也觉欣喜,对攸桐更增几分靠近。
傅煜是昨晚半夜返来的。
夫君后代皆如此记念,可见田氏活着时,二房一家子必是极其和谐。
她脑袋里仍乱糊糊的,眼神涣散地跟他对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明马车走得还算安稳。
天井两侧皆是来道贺的来宾,男人峨冠博带,女人斑斓珠翠,尽是本地的高门贵户。模糊绰绰的脂粉熏香之间,傍晚微暖的风吹过来,竟异化着隔院宴席上的饭菜香气,酱香的肉、浓香的汤,攸桐嗅了两口,面前闪现出香喷喷的饭菜,只觉腹中饿得更短长了。
日夜兼程地赶返来,昨晚深夜入府,歇在书房,今晨出门后,想起他已娶了位老婆摆在南楼,又懒得归去,便在此处等她,就着雨声思考军务。
与嫡妻相守二十载,虽位高权重、姿貌端方,身边却不纳半个姬妾,膝下后代双全,对傅澜音姐弟也很有慈父珍惜之态。现在四十余岁的年纪,搁在武将中,恰是身强力健、功成名就,在田氏过世后,本来可续娶纳妾,这六年间他却毫无动静,身边只让嫡妻留下的几位仆妇服侍,连丫环都没留几个。
廊庑楼阁尽数掩在秋雨里,凌晨昏黄天光下,她的端倪也像远山黛色含烟,添几分柔润慵懒之意。望着他时,面露惊奇,面貌妖娆鲜艳,眼波却收敛内蕴,亦如那声“夫君”撞进耳中眼底,叫他无端想起旧时的和顺影象。
秋深冬初的时节,遇见夜雨后气温骤降,格外寒凉。
伉俪俩赶到得寿安堂,等了会儿,傅德清和傅澜音姐弟也连续来了。
傅家筹办婚事时不露马脚,里里外外都颇昌大,洞房里红烛高烧,沉香幽淡,眼角余光瞥过,桌椅器物、床帐珠帘无不精美。
而后,便对上了傅煜那双冷酷的眼睛。
傅煜也没吭声,目光在她娇丽端倪间停驻半晌,记着这位新婚老婆的面貌免得认错,而后退了两步,有点倦怠似的靠在前面的紫檀海棠桌上,抬手揉眉心。
……
这明显是成心扯开话题。
“不必,只是没睡够。早点用饭去寿安堂,可不能叫旁人空等。”
攸桐倒是没露惊奇,嫩葱般纤细的十指扣在膝头,凤冠下的如画端倪抬起来,神情淡然。
遂强忍着打起精力,脚步轻挪,端方慎重,规端方矩地拜了堂,在世人簇拥下赶往洞房。
一圈绕下来,实在迟误了很多工夫,待巡查完已是月尾。
平常去寺里进香,当然无需这般昌大。
伉俪久别的陌生溶解,攸桐也没再多言。
再今后的热烈喧哗,就跟她这新娘无关了。
“好,随时扫径恭候二女人。”攸桐嘲弄。
那一声“夫君”入耳,倒是轻和委宛。
新婚夜仓促一瞥,他便回了书房,次晚他在南楼歇了一宿,而后便出城巡边,消逝了两个月。独一的照面中,傅煜给她的印象,便是待人冷酷冷硬,姿容却矗立精力,端倪奕奕含采,有勇猛端然之姿。
现在遇见这景象,攸桐更不好问,一瞥以后,便仍垂眸端坐。
傅煜径直走入屋中,没有任何停顿,直奔攸桐而来。
自七月尾嫁入傅家至今,这两月间除了周姑为人热情,经常帮衬,南楼表里,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冷酷避着的。攸桐当然偶然融入这府邸,遇见傅澜音这般坦直娇憨的女人,仍觉喜好。而金昭寺的事,也颇让她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