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兰脸上涨红,神情倒是灰败,低垂着头,两只手微微颤抖。
说罢,目光落向攸桐,带几分难堪狼狈的歉意,沉声道:“进屋吧。”
周姑本就行事端方,不偏不倚,先前碍着寿安堂没言语,现在便照实道来。
方才傅煜瞋目威仪,刀刃般扫过,剐得她脊背生寒,不敢言语。
说话间,便有两行泪滚下来,荏弱如梨花带雨,朝着傅煜施礼道:“原是奴婢怕担搁事情才一时想岔了,谁晓得这点小事,竟轰动了将军,是奴婢该死。”
傅府皆笑魏家教女无方、惹人不齿,乃至有人暗存轻视之心,就连他,最后都存多少骄易。可他堂堂节度使府,以军纪严明统帅十数万兵马,内里的端方又严到了那里?
傅煜夙来不问内宅之事,也懒得细问,不过苏若兰是祖母教出来的人,他是晓得的。
剩下苏若兰瘫坐在甬道旁,最后的心惊胆战畴昔,昂首瞧见周遭投来的目光,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出自寿安堂,又是老夫人亲身挑来服侍,世民气知肚明,格外高看几分。这两月之间,她也叨光张扬,歪曲怠慢攸桐之余,气势日趋放肆,很有几分准姨娘的架式。
说着,目光扫过世人,而后落在攸桐身上。
双膝跪地,夏季的石砖冷硬砭骨,那寒意从骨缝钻出去,一起伸展到头顶,也让她脑袋略微腐败。
他原觉得本日之事无足轻重,只是女人间的龃龉是非,以是懒得费心穷究。
攸桐身上披了薄软的雀金裘, 淡金的光彩深浅不一, 水波云纹般晕染开, 衣裳滚边,浮花堆绣, 帽兜出了乌黑的风毛,衬得肤色鲜艳柔腻,脖颈秀致曼妙。鸦青的头发盘起来,云鬓轻扫,珠钗微晃,杏眼里秋水含波,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便听攸桐道:“周姑,南楼表里的事你都清楚,这阵子苏姐姐如何行事,你也都看在眼里。既然劳烦夫君来着一趟,天然不能空跑。烦你跟夫君说说,我为何大动兵戈,非要管束她。”
现在看来,她先前的担忧没错,傅煜龙凤之人,军务上一丝不苟,却懒得在内宅之事操心,这般不屑过问,天然轻易被故意之人蒙蔽。苏若兰有寿安堂做背景,占尽天时人和,若傅煜也懒得穷究,她今后连偏安一隅都难,恐怕得夹着尾巴做人,忍气吞声。
――仿佛半点都没发觉他的怒意,闹出这般动静还理直气壮。
傅煜眉头皱得更深,目光如两柄锋锐的剑,沉声道:“为何管束。”
傅煜则岿但是立,神采已是乌青,仿佛雕塑普通,脸上看不出半点神采。
提心吊胆的丫环仆妇大气都不敢出,听攸桐叮咛将厨房新做的菜色取来,忙报命去办。
在自鸣对劲好久后,她终是认识到,在傅煜眼里,她仍只是个寒微的丫环,连他的衣角都不能碰。傅煜说尊卑倒置、陪着魏氏进门,摆了然是给魏氏撑腰,让院中世人认清相互的身份。而周遭那些丫环仆妇,也都将前后情势瞧得清清楚楚,畏敬之余,不知心底里,正如何讽刺嗤笑于她。
一番话只字不提早事,却给攸桐丢了个小题大做的帽子。
“此等琐事,今后报于寿安堂便是,无需闹得鸡飞狗跳。”
挑衅是非、讹传歪曲、以奴欺主、废弛端方……诸般罪过,苏若兰都占得齐备。而他方才懒得深问,竟几乎被她蒙蔽欺瞒,觉得是魏攸桐旧病复发、小题大做。他冷沉着脸,看向攸桐,便见她神情安闲,仿佛满不在乎,但是眼底里,那点挑衅都余韵犹在。
苏若兰胆战心惊,只觉万钧重石压在胸口,几近要堵塞。她自知藏不住,忙低头垂首,伏身要求道:“将军……”两只手伸向空中,仓促慌乱中不慎触到那身黑底滚了深紫云纹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