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滁转头,沉声叮咛亲兵:“拿纸笔来。”
现在细心一瞧,晋滁蓦地直了脊背,眸色又凛又冷。
都城,哭声一片。
圣上,就义了。
旗号蔽日,灰尘遮天。
这些人里,有人视死如归,有人安然面对,有人淡然麻痹,也有惊惧惊骇。
“林氏,仁以既然给了你放妻书,你便不是我符家的人。你走吧,不必留下来与我们一道。”
镇南王刚要掉转马头分开,现在城墙上却传来一句喝声:“民贼休走!”
郑氏哆颤抖嗦的说着,本来素净的面庞现在煞白了一片。
“嫂子,你怕吗?”郑氏紧紧挨着她:“外头都在传,朝廷要败了,叛军就要攻进城了!到当时,到当时……”
京郊十余里处,驻扎着百万雄师。
郑氏也哭着拿过一条白绫。在进屋前,她俄然愣住,手抓着门框转头,抽泣着对林苑道:“嫂子,我最爱吃卤鸡,若你当真能搏出条活路来,那请逢年过节时别忘了我……只要半只就够了。”
还稀有百幡旗高竖,红色旗面随那凛冽北风猎猎作响。其上书‘端慧’二字, 是为那已故皇太子的谥号。
这话让林苑当即落了泪。
都城大乱。
“正因为混乱才好逃脱。我们妇人夙来深居简出,试问又有几个能认出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做浅显百姓打扮,混在人群中逃出去。”林苑给她阐发道:“天下经此一乱,流公浩繁,户籍轨制必定宽松。我们定能钻个空子,搏出条活命来。”
悲戚的大哭声传的很远,却传不到远在城墙上誓死抗敌的官员耳中。
郑氏站起家来,流着泪看着紫禁城的方向,哽咽道:“嫂子你不消再说了,我想了想,实在死也没那么可骇。总归清明净白的去,下辈子也还能跟二爷一同投胎,再做伉俪。”
这一日,符家满门命丧于此。
“晋贼,你睁眼看看城墙上的人是谁!”
孙氏面色安静的扫过他们:“如果不想随符家尽忠,能够就此分开。”
说完拔剑自刎,血溅城头。
自打五日前叛军开端攻城,都城的局势就愈发严峻起来,守城的大将换了一个又一个,有被圣上处斩的,也有不幸战死城头的。
永昌二十年十一月初二。
“待给你们收了……尸首,我就走。”
枪刀森布,严整有威, 中军高竖一面白旗,其上‘代天讨逆’四个字鲜明夺目,杀意凛冽。
见到晋军簇拥上城墙,符居敬知局势已去,遂仰天大笑。
镇南王用力眯着眼看,问了句:“谁那是?”
郑氏分开后,她低眸看动手内心的小银镯子,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
孙氏又看向世人:“桌子上有白绫,有鸩毒,有匕首,你们自行挑选罢。”
“符某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君王百姓!身后亦不愧泉下翁!符某纵死无悔!”
晋滁点头。抬眼往城头上的凛冽浩气的官员那看了眼,而后抬手一挥,喝道:“尽力攻城!”
此言一出,氛围中蓦地一寂,接着模糊传来些压抑的抽泣声。
从丧钟敲响的第一声起,孙氏就将全府人都调集在院中。她很清楚,就义的时候就要到了。
“既为主帅,那依你来看,破城需用多长光阴?”
林苑咬了咬唇,却还没等她开口,孙氏却朝她看来。
虽她也不肯定,城破兵荒马乱那日,她这病弱残躯能不能幸运活着逃出城去,可还是要冒死试一下的。
动乱的时势里,上至达官朱紫,下至穷户百姓,哪个也得不了安生。
晋滁自小在皇宫长大,都城多么繁华斑斓,没人比他更清楚。可他还是依言接过了那千里眼,往劈面那高高的城墙上看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