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未几久,雪素仓促返来,脸上神采有些沉重,“月锦阁里闹成了一团,侯夫人屋里和老夫人屋里都轰动了,几个细弱的仆妇拦着不让旁人出来,季婆子恍恍忽惚听到有人说八蜜斯悬了白绫要投缳,幸亏救下了。”
顾明萱几不成察地叹了口气,顾家三房已经名存实亡,她既无财帛,又无势可借,便只要以这份傻劲去搏一搏了。
雪素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凝重,她有些游移地问道,“可如果八蜜斯不肯嫁,那侯夫人会不会将主张打到蜜斯您的头上来?”
顾明萱皱了皱眉,好端端得如何想到要去投缳?还是在祖母寿筵之前……
八妹明蔷虽是大房庶出,可她父亲乃是世代簪缨的顾氏家主,现任的永宁侯爷,今上的股肱之臣,贵妃娘娘的亲父。八妹自幼丧母,大伯母罗氏便将她养在膝下,虽是庶出,却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三夫人不堪重击,没几日也咽了气。
八妹此举,划一自断双臂。
梁琨乃是安好大长公主的独子,先帝在时,对这外甥非常宠嬖,万事由他,他虽生得玉郎边幅,内里倒是豺狼心性,不但贪财好色,还素爱辱打女人,建安侯府上每年都有抬着出来的姨娘丫头。
到时来宾云集,府里几位公子蜜斯送的贺礼,不免要被拿出来比较。
八妹心气傲岸,本就不屑为人后妻,将来有原配嫡子压着,本身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建安伯申明在外,长姐先例在前,她如果嫁畴昔,不太重蹈复辙罢了。倘若大伯母真有此意,也难怪八妹要作出投缳动静了。
可这招数毕竟还是落了下乘……
再有几日,便是腊月十八永宁侯府老夫人朱氏的寿辰了。
她本来是安乐院老夫人屋子里的三等丫头,三年前拨到漱玉阁时,正逢着三房遭受变故。
她皱了皱眉,对着雪素叮咛,“叫门上季婆子去探听一下,到底产生了甚么事。”
高悬的皎月如瀑布般倾泻直下,地上莹莹皑皑,泛着清冷的白光,涤尽这座周朝皇城白日里的喧哗浮华,万物沉寂,夙夜安稳,除了巡夜更夫的鸣锣,整座盛京只剩宁谧平和。
大房有贵妃娘娘互助,天然再奇怪的美玉也能寻到。
本来隔了个房头,她并不肯意多事,可这会动静闹得那样大,漱玉阁离得如许近,她又刚好未曾入眠,若不令人去问问,不免遭人诟病她脾气凉薄。
建安伯夫人顾明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蜜斯,当年被奉为盛京名媛,贵介公子竞相登门求娶,永宁侯夫人罗氏千挑万选,选定了少年承爵的建安伯梁琨。
祖母寿诞期近,她不肯给功德的婆子们乱嚼舌根的机遇。
祖母的顾恤宠嬖,是她在侯府安身的底子。
当年上赶着要结这门亲,不过是看中了梁琨的出身家世和先帝对他的疼宠。而现在大姐尚未咽气,便又要策划着再嫁一个顾氏女畴昔,所为倒是梁琨和今上之间的自小交谊。
三房名存实亡,七蜜斯无人可依,她本年已经十七了,年事大了本就不轻易说亲,又曾在结婚当日被当庭毁婚传为盛京笑谈,老夫人即使疼她,可毕竟还是要保全大局,说不定侯夫人多劝几句,这门婚事便就能做下了的。
不幸顾明茹侯门令媛女,只因父母贪念,遇人不淑,嫁畴昔不过七年,便要香消玉殒了。
这语音平淡,带着如有似无的撒娇,雪素听了,不知如何得,眼眶便就红了。
倘若八蜜斯不肯,那么七蜜斯……
而女宾们对她的风评,则干系着她的将来。三年孝期已过,为了底下姐妹们的出息,祖母不会留她太久,这回寿宴如此谛视,她如果为人诟病,那婚事上头恐怕就要更艰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