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皱眉看了看日头,“给你半个时候。”
她擦了擦眼泪,头上的凤冠一闪一闪地晃眼,回身就要走,又被顾云山叫返来,“你叫甚么?”
第一章抄家
她抽抽泣噎哭得满脸泪,昏黄入耳见有人报菜名,就像是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聪明人,却有一张不耐烦的脸,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建议火来把台下的观众都轰走。
季平为莫非:“云山兄,这马本就是母的。”
顾辰哭丧着脸说:“大人,标致姐姐是要像鸡一样疼的,你如何能把她气哭呢。”
“嫁成了吗?”
“噢,盯大门盯得久了,忘了……”
顾辰指了指房顶,“看余老爷家嫁女儿。”
“让七爷搅混了。”
段宏挥手命令,集结在街口的三百锦衣卫马上如潮流普通涌向府内,季平局捧圣谕立于堂前大声宣旨,“奉天承天子诏曰,礼部尚书余政身为礼部官员,执掌科考举,本应标榜士子,榜样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代。孰料其于秋闱当中秉公舞弊,实为礼法败类,名教罪人。朕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然念其祖,其父,均乃三朝老臣,德高年劭,功劳卓著,朕不忍老臣哀思,特从轻发落,着令罢免除爵,留大理寺候审。”
季平无法道:“云山兄,杂家本就是寺人……”
好久,她才隔着薄薄一层泪看清面前人。
隆庆十七年仲春,初晨方落过淫雨一场,春意甚浓。
她晃了神,差点儿踢到门槛。
莫名有了感慨――孙梦淮那人,仿佛是挺不幸的。
阿辰的笑容马上散去,瘪了瘪嘴,站起来讲:“鸡是我们的好朋友,鸡的灵魂是有香气的。”
“娘――”新嫁娘藏在红艳艳的盖头上面,娇娇地唤一声母亲,这一下,难堪面红倒冲开了出嫁的愁苦。
“余尚书有多能叨叨你们又不是不晓得,恐怕这个时候才方才交代完,也罢,是时候干闲事。”一夹马腹,伴着稀稀拉拉马蹄声,先一步慢悠悠走向府门。
季平被伤了自负,决计下谢毫不再跟顾云山一道缺勤。
顾云山抿一口热茶,整小我才略微和缓些,继而将目光放远,喟然长叹道:“没睡饱啊……”
街口,顾云山坐于顿时,看着阴沉沉的天,有点儿犯困。怎奈随扈太多,这时候打呵欠伸懒腰到底不当,只能忍,少不得要怪怨余政,做事太能挑日子,过完年就犯蠢,害的他连个躲懒的机遇都没有。一大朝晨又要嫁女儿,满府人耷拉着脸,吊丧似的送亲。
“女人嘛,哪个不是每天哭。倒是你,方才又跑哪儿去了?”
他仿佛自画中来,眉宇之间如远山清风,临松涛阵阵。又有魏晋之风,翩然不羁。
“依我看,你的兰花指还是想找个男人。”
顾辰望着月浓远去的背影,焦急得顿脚,换来顾云山一句,“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娘。”
“我……我要换身衣裳。”眼睛瞪圆了,肝火冲冲,嘴上却服了软。她晓得他,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卿顾云山,酷刑苛吏、恭维小人莫不如是。
满宅院的只剩下哭泣之声,余家统统男丁已然被锦衣卫拿下,女子十足被赶到配房里把守起来,只剩下堂前新嫁娘――
“唔,月浓――”
季平笑嘻嘻号召顾云山,“云山兄,我们厅里喝茶,这余宅杂家来得勤,他家中好茶不堪列举,这会子恰好沏一壶碧螺春,我们渐渐聊。”
顾云山扭了扭脖子,终究把腰背挺直、眼睛睁大,如此看来,倒也是位风清云朗君子,只不过浑身高低都透着一股“丁点屁事别来烦我”的豪壮派头,总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