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承平村渡口。
时候太晚，渡口只剩下一艘渔船，老渔夫四十岁高低，已经满脸褶子，伸着一双充满老茧的手，同顾辰还价还价，“小公子，夜里出港不吉利，起码得这个数――”他伸开五指，在顾辰面前比了个数。
顾云山躺在岸边草丛中，身材已达极限，一丝力量也无，只剩下这一口气吊着半条命。而高放仿佛天生合适游水，一身肥肉自有浮力，爬登陆还能坐起来走两步往船埠去。
水声哗啦，船开了。
“我抢你的。”
高放稍稍停顿，半晌后反复着他的话，仿佛在舌尖细细咀嚼，“大人说的在理，知人知面难知心。”
雨垂垂消逝，只剩他睫毛上藐小晶莹的水珠。
人的心，究竟是甚么面孔，究竟有多么难懂？
“这话你就不怕七爷听了悲伤？”
“命只要一条，还望大人包涵。”刀出鞘，寒光雪亮。
“呸，甚么五文钱！老子看你穿得体面子面应当是富朱紫家公子，如何晓得抠成如许。五文钱？五文钱你去找你家祖宗老爷给你开船过江。”老渔夫气得脸发红，乌黑的皮肤打底，黑红黑红像个老茄子。
“我没那么多钱。”顾辰原地一蹦，从石台跳到船头，萧逸慢吞吞扶着绳索上船。
“如何？”他杨眉，“要先动手为强？”
“我与大人在大理寺同事多年，经手案件无数，大人该当清楚，天底下再荒诞的来由也能让人举起屠岛，一块饼、一句话、一次冲撞屠人满门。一旦动了杀机，总有一千条一万条来由可找。这一点，底子不必问。”
“要令我尝一尝抱屈而死甚么滋味儿？这一场扫尾真是出色，我都忍不住要为你喝采。”
“五……五文钱？”顾辰猜。
嘎――
顾云山叫住他，“你去哪儿？”
乌鸦悲鸣，又在牵引往生之魂。
浅浅小草没过脚背，高放走回他身边，“存亡有命，大人也无需过分自责。”
顾辰想了想，割肉似的下了决计，开口说：“那要么，十文？”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是顾云山为他鼓掌道贺。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体例万试万灵。”萧逸咧着嘴，对劲地笑，“毛小子，跟哥哥学着点儿。”
天空下起细雨，湖面微澜。
第四十一章孤岛（十九）
雨下得六合间飘落一片昏黄哀思，是对逝去的、往生的，最后一丝驰念。
萧逸一把护住胸前，他的宝贝都在怀里揣着，带着热。他咕哝半晌，还是想不出体例治顾辰，最后只得说：“转头我奉告大人，让大人好好清算你！”
顾辰没跟他计算，摸了摸脑袋看远方，“只要七爷没事，饿我多久都行。”
“死小子你有胆再说一遍？”
“大人莫非未曾思疑过傅大人？”
“大人还不拿刀？”
“感觉甚么？”
高放一刹时神采大变，直愣愣的，瞠目结舌。
“七爷要死了。”
高放回过甚来，过于惨白的脸在水里几近泡得起皮，见顾云山仍旧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脚步并未停歇，在最远处看了好久，才鉴定，“看来余女人与傅大人是凶多吉少了。”
高放坐到顾云山身边，富强的草丛几近粉饰住顾云山大半张脸。
“要死你了！”这回顾辰没防备，真让他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懵了，“这话也能信口胡说？等见了大人，真得告你一状饿你十天。”
“事光临头，大人莫非就不能坦开阔荡承认？”
他抬头望天，存亡之际另有表情调侃，“星星比你都雅，你啊，该减减肥了，瘦两斤才有女人喜好嘛。”
“我本来想着，她那一根筋的脑筋想不出这很多把戏，但又转念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