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走到正院,两人还隔着三丈远,他已然闻到氛围中满盈着的寂然杀气――一股掺杂着脂粉味的杜衡香。脚下一个踉跄,当下就要摔个狗□□。万幸另有曲玉求伸手扶住,拉着他稳稳铛铛站定。顾云山却不承情,望着大门外的红衣女子好似白日撞鬼,把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再推他上前,“你去,去,赶她走,越快越好。”
“苏菜吃腻了?改吃浙菜?我记得你们顾家本籍山西,你如何尽爱吃江浙菜?”她干脆将鸳鸯刀拿在手中观赏,不得不说,傅启年搜刮宝贝的本领不错,刀上每一颗宝石都嵌的恰到好处,拔出刀来寒光冽冽,较之双龙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来这儿,连杯茶都没有?”
对曲玉求,又是另一张脸,“如何回事?”
“没有。”
“几时救我爹?”
她略有差别,一头乌黑长发松疏松散落在肩头,温和的面庞未施粉黛却胜在如花的年事,眼角眉梢皆是遮不住的柔滑。她望一眼畏缩不前的顾云山,再转过脸来打量座上红衣女,如同灯火阑珊处蓦地回顾,未曾了解却已探出全貌。
说完一回身,满脑袋只剩下晚餐。
月浓就这么呆呆看着他把黑说成白,把威胁利诱说成至心感激,把强取豪夺说成再三推拒,最后再将他立定决计的斟茶报歉装点成中秋问候。
顾云山当即被气得倒抽一口寒气,但无法有求于人,还能如何应对,当然只要认怂,憋住这一口气,气死本身。大手一挥,“去做饭。”
“以是,你真的不必过分打动,这都是平常事,我平常心对你,你平常心折侍老爷便可。”
但是他腹中惴惴心起忧思,不住地祷告,阿弥陀佛,千万不如果阿谁追魂索命的泼妇,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她施施然起家,并不拜她,只不过垂首浅笑,轻声道:“妾舒月乔,久违了。”
他骇怪难已,“莫非是要债的?老爷我戒毒已经很多年。未免流言流言,老爷还是亲身去看一眼以绝后患。”
“说吧,来干甚么?”
心难定,情难断,旧梦难续。
隆庆十七年八月十六,秋老虎仍然狠恶,无时无刻不在磨练你的耐烦与耐力。
长久的沉默,顾云山变得扭捏,昂首看看她,又低头看看地,终究决定安然面对,“是……是饿了。”
曲玉求虽说分不清状况,但好歹话还是听得懂的,一早发誓要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打发个女人算甚么?豪言壮语都化作一声“好!”他刚要上前,顾云山也刚要撒腿跑,远远一串铃铛儿清清脆脆响起来,伴着略显嘶哑的女声,给顾云山施了定身咒,“如澜,多少年不见,因何见了我就要走?”
完了完了,这回必定没功德。
她无法,“想吃甚么?”
她故作矜持,抿着嘴角,渐渐点头,“嗯,好刀。”
她微微感喟,一垂首,连路过的风也为她叹惋,穿过富强的枝叶与冗长的回廊,快步到她脚下,悄悄捧起她鲜红欲滴的衣。
一白一红,傍晚微光中对峙。一个是月上霜,一个是心头血,一个纯真天真,一个风情难抑。
顾云山被踩中痛脚,回击,“你是何意?难不成在你内心老爷我就只晓得吃吗?”
她回顾旧事催人落泪,而贰心急如焚心心念念都是快逃。这场戏,乍一看是负心郎痴情女,一个是翻脸无情,一个是痴心不改,一字一句莫不是摧心肝,柔肠寸断。
月浓放下半干的头发,定定望着他,问:“你是不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