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秦樱面上更见阴霾,陡地将那悬空一掌拍在桌沿,厉声喝道:“你早晓得大欢乐宫雕青之事?”
五鹿浑言之未尽,倒是啧啧数声,摇眉苦叹,唏嘘不止。
不消盏茶工夫,况行恭已将五鹿浑脱得赤条条精光光,大喇喇无讳饰横陈榻上。碍于眼疾,现下其也只得喟上一喟,叹个三叹,两手紧攒,后则缓缓退个两步,低咳一声,莫敢直教秦樱前来查探。
“生前不是洁净人,身后亦成肮脏鬼。且待我将他这端庄头壳改作个无毛秃瓢,瞧他届时还演幌不演幌得了、讳饰不讳饰得下!”
秦樱见状,不由抬头长叹,“你同那巨盗之女,于我跟前演得一出好戏!”
一言方落,秦樱同况行恭齐刷刷白了脸面,一个跳踉轻咒,琐琐啐啐;一个踯踏不休,骂骂咧咧。怫然装点,难掩怵惕。
“何首乌、双黑茯苓饼、脉塔槐豆黑牛胆、桑葚侧柏酒……”
况行恭闻声,倒也解意,鼻内轻嗤,探手便上前解了五鹿浑襟带。
“既然不在头皮,也许雕在那处……”况行恭一面为五鹿浑解衣,一面喃喃自道:“那夜祠堂以内,我但是清清楚楚听得其胞弟祝迎附耳说甚的‘布了好一个小巧局’。加上先前几日,其言行举止,多变态态,如此那般,那般如此,若说他非宫内教徒,老身决计难以采信!”
五鹿浑见秦樱终是不耐,心下不由倍感利落,口内啧啧两回,悠悠应道:“再早,也早不过中间。”
况行恭闻声,两目眨也不眨,微微敛袖,骇怪接言,“依其先前作为,你我毫不至看走眼才对。”
半盏茶工夫后,况行恭缓缓退个几步,谨慎行至秦樱跟前,眉头一锁,漫是疑虑。
言罢,五鹿浑轻嗤一声,目珠摆布转个来回,一字一顿抬声再道:“眼下祝某已被剃了发,尔等所期,有或没有,难道一目可鉴?难不成事已至此,中间尚要青红不分、皂白不辨,执意将鄙人奉上西天?”
“两位如果不信,何不去鄙人卧房,往那枕下摸上一摸?待得瞧见那物,你等自知鄙人所言非虚。”五鹿浑颊肉一颤,止不住又再吃吃笑出声来,“莫要忘了,那日容兄负气离家,第一个追出去的,但是鄙人胞弟!”
话音方落,五鹿浑目炬大炽,唇角微抬,早是一扫方才衰弱懵昧之相,澄神静体,养心冲寂。
“娃儿,莫要忘了,我宋楼作的是何买卖,行的是何谋生。老朽晓得大欢乐宫雕青一事,有何希奇?”
五鹿浑冷哼一声,挑眉轻笑接道:“鄙人于苏城之时,偶闻容兄偶然提及,说是宋楼奶奶日日涂抹茉莉头油;茉莉入菜,催生毛发,制成香膏,更添止脱防掉之功。中间饮食用度,皆见用心,面面俱到,几至谨慎翼翼境地。如此出奇,教我如何视若无睹?”
秦樱同况行恭听得此言,颊上俱是微微一颤,皮笑肉不笑抬抬唇角,皆未得言。
五鹿浑晕头涨脑,卯足力量启睑屈指,又再立时阖目软筋。来去三番,耗得半刻,五鹿浑终是吞口干唾,目珠复亮,极力探脑往摆布前后觑个一觑,方查本身已被紧紧困缚,五花大绑停在榻上;身上不着寸缕,唯不过盖了条褐色布衾,遮着羞处。
五鹿浑唇角一立,含笑晏晏。
“你这小子,倒是机警。”
宋楼。
话毕,况行恭两腮一嘬,一字一顿恐吓道:“管你请君入屉抑或将计就计,竖子当知,三十六策,走为上计。”
“祝某拙薄,无才无德,不过是个不该举的江湖状元,不思凡的风月神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