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时,甚是出奇。
秦樱见状,举箸自往五鹿浑碟内送了几粒糟螺,后则捡了小半块香肉,一并送在五鹿浑跟前。
话音未落,闻人战哼哧哼哧两回,目眶一红,更见委曲。
幸亏况行恭两目无华,难见眼目前娇儿美景,这方不至为那天赐美态夺了魂去。正见得身前:轻风乍过,吹卷层云;柔肌腻体,妍弱无匹。正和了那一句“云头艳艳开金饼,水面沉沉卧彩虹”。
秦樱眉头一聚,立时抬声询道:“此一事,祝家儿郎从何得知?”
“虚无世态,草率生涯;天瓢屋漏,迟船逆发。老吾江湖,蹈吾空花;鬓生寒霜,再归何家?”
“祝家儿郎,且用菜肴。”
秦樱鼻息稍重,轻哼一声,掉个冷脸子,心下不由计算道:瞧那祝迎手书,龙飞凤舞,起首开端,皆无敬语;想来,这信当是时不予之,草草书就,如此推演,尚无可疑之处。只是,这祝家兄弟,自昨夜始,行事便透着三分古怪――欢儿气郁,怎就正唤了祝迎相伴,举酒消愁?欢儿离家,怎就偏巧又为那祝迎撞见?其既撞见,怎就非要孤身随了去,未教楼内旁人晓得半点?而这祝掩,不早不晚呈现,不疾不徐应对,这般那般,前前后后,倒是让人难明疑窦、放心不下。
顿个一顿,五鹿浑不由吞口清唾,“事已至此,你等可愿纳我媒介,且为鄙人解了绑、散了毒,置了饭、摆了酒,好生同我叙上一叙?”
思忖半晌,五鹿浑唇角上翘,脸颊一侧,单拣了只绿豆凉糕置于碟内,心下禁不住悄悄叹道:这席好菜,正中下怀!
况行恭咬唇见血,再不出声,单手缓将容欢留书展了,轻递至秦樱眼目跟前。
“便仅留了一婢在外承诺,予了那不肖孙儿可乘之机。”
秦樱见状,也未几言,唯不过亲上前握了胥留留两手,轻拍个两回,权作答允。
五鹿浑顺着秦樱说话,点头缓缓,打眼往身前席上一瞧,心内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一袋烟工夫后,宋楼正堂。
此言一出,胥留留面色未改,心窍倒是止不住好一通风波沉浮。未及细思,脑内最早念及的,便是先前五鹿浑多番欲跟本身抛清扳连之辞。忆及此处,胥留留难禁颓唐,目帘一低,失气应和道:“宋楼于我,恩深海岳;我于宋楼,报浅涓埃。”话音未落,其已是起家正面,先往五鹿浑处颔了点头,又朝秦樱起手请道:“但求祖母慨允,好教我同楼内人弟共往寻人。留留不吝,当效死力!”
胥留留怎不会心,掌上稍一加力,反将秦樱手掌攥了,度些个温热之气,觉得安抚。其面上虽无五情,然心内百窍俄顷通连,暂搁了一腔女儿苦衷,目珠一转,计算不迭:不对不对,此一事,断不简朴。初至此地不过一日,宋楼奶奶自是未识内幕;但是我等相处多日,鹿大哥话内忽略,我岂不辨?南下路上,只见他五鹿小王爷同宋楼贵公子促织普通能鸣善斗,无需挑逗,一旦对上,便要胡拉乱扯,打牙配嘴,嘲弄对骂个不亦乐乎。怎得倒未发觉,那不着边沿、吊儿郎当的小王爷,原是这般古道热肠、任侠负气?就算是我阅人无多不查交态,单就拳脚工夫论,那手难缚鸡的五鹿老,又当是如何不露马脚尾随容欢且不至为其摆脱了去呢?
五鹿浑听得此处,不经意就唇倾盏,抬头将那凉酒尽了,心下自是晓得秦樱这话里带话。
“甜荞之类,动民风,动寒气,同这猪肉香螺置于一处,还真是应时应景,同我中午所作那一出鳖肉薄荷之戏,异曲同工。”
秦樱悄悄一喟,两目倒是微阖,待个半晌,再开目时,直感后脊背一凉,囊内脏腑似是悉索坠地,扑咚扑咚,碎个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