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入不过半盏茶工夫,已见人彘涎液黑血流了大滩,口内不得片字,咿呀倒似孩童。
五鹿浑轻咳了两声,喉头一紧,抬声再道:“不过自销磨楼仆人那处,反得了些宋楼的动静罢了。皆是琐事,本不欲提,奶奶起兴,鄙人便笼统言来……”五鹿浑决计一顿,自顾自往四下瞧个一圈,待见确无旁人,这方巧笑,一字一顿道:“鄙人不过偶然晓得了容兄祖父死因。”
话音方落,秦樱唇角一颤,面上已然少了点赤色。
五鹿浑眉头一攒,正待多询几句,却闻一旁秦樱沉声令道:“眼下,老朽可真是半卖半送,作了我宋楼头一桩亏蚀买卖。”
秦樱单掌微抬,不经意又再拢拢鬓发,放眼往四下觑个一觑,口内喃喃自道:“我同他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实在太错误谬狼籍。眼下其当我将其身份卖了给外人,干脆倒将我最期忘怀之伤疤翻出来授于别个……我送他一刀,他还我一剑,如此想来,我实算不出到底该怨公子无情,还是当骂婵娟薄幸……”
五鹿浑闻听此言,倒是真觉心虚,额上一热,自颊上一起红到了耳朵里,尚未言语,又听得秦樱叹口长气,缓声轻道:“你这儿郎,左欺右瞒,净会扯谎。此回于先夫身上,管你又是要诬捏些个蛇虫鼠蚁,还是假造甚的豺狼豺狼,老朽实在没心机入耳,也不欲同无信之人多言只字。”
秦樱闻声,目珠眨了两眨,面色未动,缓缓阖目轻道:“儿郎经目不忘,实在机灵;大难未死,也算代我宋楼全了欢儿性命,老朽需得谢过方是。”
“原想着此回得入销磨楼,便可教前事水落石出班班可考,现在看来,倒是没甚所得无功而劳……”五鹿浑心下嗟叹,不由暗道。思忖少时,侧目一扫况行恭面上骄易神采,五鹿浑莫名又感一阵阵心悸气短,紧睑将秦樱高低好一通打量,脑内血涌得急了些,未经细思,启唇便道:“怕是等不到下月,鄙人便得马不断蹄挣命去了。至于那地藏香,我们北人不可此俗,鄙人倒是不甚清楚。”
秦樱身子一颤,反将况行恭手掌包了,轻拍两回,低声自道:“那一时,大欢乐宫内,晓得其名者,并无几人,但是统统宫人,初入教时,必得先往其那处拜见。”
五鹿浑脸颊一侧,便也见好既收,两臂一抱,放脚便走,待行出三五步,方才笑道:“待鄙人修书一封,容兄自当不日归返。”
一言方落,秦樱脑内旧事,便若钱江秋涛,接天劈面,浮涌而出。
秦樱两目一红,楚楚不幸,短叹再三,却又笑道:“现在你这身子,留着也是生不若死。不闻不言,难行难动,强捱于世,徒增笑柄……看在你我伉俪一场,彻夜我便助你归西……”
五鹿浑闻声,心下倒也不甚好过,可事已至此,其那拗强脾气已然上来,想着这几日于钜燕遭的波折,尤感于销磨楼内无所收成,膺内更是阵阵愤怒,血气止不住翻涌。候个半晌,五鹿浑单掌一抬,直往况行恭面上一指,下颌一扬,倨傲言道:“鄙人一言既出,天然无悔。只是几白天多受了况老拿捏责斥,鄙人不忿,此番只欲请宋楼奶奶点破况老真身,祝某便自认倒灶,算将此事告终。”
五鹿浑身子一个激灵,目眦几裂,定放心境,撇嘴暗道:不管大义私欲,你宋楼奶奶皆有毒杀亲夫之嫌。也许你本打着亲夫身后立同李四友清闲物外的快意算盘,叹只叹那一时容欢年纪虽幼,却已有识,亲睹祖母杀夫,恶梦频发,落下了病根,这方引你悔却当初,未敢唱一曲“另抱琵琶上别船”的戏码,不得依计同李四友苟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