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岂可将娘亲…当了那般……不知廉耻之辈?”
“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
“想是父亲安康时,尔等只要行些鼠窃狗偷活动;父亲流浪后,你等便要摩拳擦掌,欲成蚕食鸠夺之势——娘亲坐产招夫,李四友登堂入室。归正我这宋楼少仆人,不过是使唤丫头拿门匙,当家不做主的安排罢了。”
秦樱闻声,早是没了哭叫的力量,足尖指头用力儿扒着地,涸着目眶,哑着喉咙,一丝一丝将身子挪到了容简茂尸首边上。眨眉两回,秦樱反倒是长长舒了口气,单臂将懵懂冲弱拢到面前,舔舔鲜咸带血的口唇,阖目低声唱起暮年的儿歌来。
而这一时,容欢倒似被那掌嘴的声响勾起了兴头,一手捉了其娘头顶发髻,一手自往身前敲来打去,呼呼喘两口粗气,口内支支吾吾道:“家…家狗……磨面……山…山石…弓箭……”
闻听此处,秦樱不由地吞口香唾,目睫一紧,周身血气立时蒸腾开来,好不焦悚。
“茂儿……茂儿……欢儿不过…稚童婴孩……万勿……”秦樱一急,连泪都忘了该如何堕下来,“并非……那事并非如你所想……”
此时眸外恰是,夕岚如碧,残阳胜血。
话毕,容简茂踱着大步,喘着粗气,缓缓近了秦樱跟前。
容简茂纳口长气,口齿一寸寸撇开,脸孔阴沉,笑得教人好不惶恐。
余人见状,心惊肉跳自不必说。秦樱顾不得两足有力,踉踉跄跄疾往前奔,方才触及容简茂广袖,已然为一巧力一推一拨,不由本身转了个向,扑通一声仆在地上,单臂已折,再也蓄不得力量爬起。
孩童瞧着不过一两岁模样,肤如嫩脂,臂似藕节,听着华衣女子哼唱,一面乐到手舞足蹈,一面咿咿呀呀不知所谓好一通应和。
“你父现成如此风景……你便……从不考虑……内里起因?”秦樱银牙一咬,摸索低声。
此言一落,秦樱方才缓了缓神,单掌一拢鬓发,口齿微开,可贵片言,唯不过目不转睛遥遥寄意,秋水一泓只盯着那木椅人彘瞧个不住。
容简茂听得此言,一勾唇角,单掌却往腰间摸了佩刀,刃上寒光一闪,眶内反若阴翳蔽日,更是瞧不着一丝敞亮。
“我父绣衣昂藏,一世磊落。自小教儿办事待人,有理有节。惜其力可胜刁悍,不成不拜于明丽;智能破阴诡,不成不平于民气。我父命儿忠君孝亲积德向义,可眼下,儿如何忠那楚毒良臣之昏君?如何孝这暗害亲夫之**?经此事,儿又怎去行那天不知人不见得不着好报的善?怎去处那口啖蜜腹有剑脱不得俗尘的义?难忠难孝难仁难义,儿这辈子,那里另有活路可走?”
“你也莫要呼救。为儿早已叮咛上面,令诸人这几日皆不成来此走动。”言罢,容简茂呵呵嘲笑,单掌一松,将容欢轻搁地上,后则膝跪在前,四目交对。
眨眉之间,容简茂如病狂易,两掌共往刀柄上一捉,三步并两步行到容欢母子跟前,口唇微开,却不得片言,额上青筋几要崩掉,只靠着口型留下一句“此生对你不住”,而后下个死力,阖目拥刀,咵的一声便将容欢娘亲半个天灵盖劈了开去。
“老父已无唱随之幸,岂可再缺定省之礼?”一言方落,容简茂面上倒是无情无绪,燥吻稍开,轻嗤又道:“娘亲怎不想想,那婢子究竟何时着了我的道儿?”容简茂鼻息稍重,挑眉觑了觑秦樱背后那假山古藤,哼个一哼,腕子微转,刀头一立,缓声再道:“娘亲便不想想,那婢子既是不言不动,方才,当是何人替你开了密道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