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无觉,还是咯咯巧笑不迭,小手指尖一立,先往容简茂鼻梁上沾了些许新血,后则独自探掌,反又轻柔将那鼻凹眼水轻揩了去。
此言一落,秦樱方才缓了缓神,单掌一拢鬓发,口齿微开,可贵片言,唯不过目不转睛遥遥寄意,秋水一泓只盯着那木椅人彘瞧个不住。
“我父绣衣昂藏,一世磊落。自小教儿办事待人,有理有节。惜其力可胜刁悍,不成不拜于明丽;智能破阴诡,不成不平于民气。我父命儿忠君孝亲积德向义,可眼下,儿如何忠那楚毒良臣之昏君?如何孝这暗害亲夫之**?经此事,儿又怎去行那天不知人不见得不着好报的善?怎去处那口啖蜜腹有剑脱不得俗尘的义?难忠难孝难仁难义,儿这辈子,那里另有活路可走?”
“儿倒甚感猎奇,不知娘亲所期,是要我不闻不问装聋作哑,还是盼我当那粥锅里的蚯蚓,昏头昏脑糊里胡涂?”话毕,其两腿一屈,独自摸索着蹲坐原地,十指一翘一弯,皆往脑袋上一扣,使力发狠,恶声怒道:“游蜂绕树,终归怪这树枝叶招摇;蝼蚁拖花,跑不了是这花自堕灰尘。蜂蚁尚自风骚,更不消说,暗门以后那一人,可非等闲;难不成事已至此,娘亲仍当我蒙在鼓里,识不穿那李四友真身?”稍顿,容简茂方自膝间扬开端来,两眼一亮,前后往秦樱同自家妻儿地点扫个一眼,“小怜横贵体,骨态鲜妍至极;杨妃春睡起,媚情酥慵到底。桃红梨白,环肥燕瘦,红楼粉面,翠阁蛾眉。古往今来,男人得居帝王九五之尊位,便是无美求不来,无腥尝不到。君恩难持,红颜易逝,娘亲聪明平生、要强一世,怎就不明此理,鬼迷心窍,偏要就义了矜持明净,捐弃了家门亲缘,心甘甘心沦为路柳墙花普通货品?”
孩童瞧着不过一两岁模样,肤如嫩脂,臂似藕节,听着华衣女子哼唱,一面乐到手舞足蹈,一面咿咿呀呀不知所谓好一通应和。
容简茂闻亲儿这般轻唤,心下好不凄楚,千嗟万嗟,涕沫齐飞,嚎啕个一阵儿,反又跟着容欢童声悠悠笑道:“家狗磨面……三十弓箭……”
听得此诘,秦樱脑内顿时一热,两目昏黑直冒金星,急退数步,侧身立掌,忙不迭将五指往假山石上一杵,使力扣抓,这方临时稳下身形。
未待秦樱言尽,容简茂已是一把将容欢提将起来,后则足尖发力,又往秦樱肋下补了一脚。
容简茂也不侧目,似是涓滴未在乎本身孩儿死生。其抬掌缓将面上残血拭了,脑袋稍一拨楞,慢行数步,双膝点地,于那木椅之下铛铛叩了三个响头,后则缓缓起了身,两耳一抖,对秦樱呼喝要求倒是一毫不入。腥血压了眉梁,咸水鼓了眼泡,一手往前推着人棍后脑瓜子,一手操刀将快刃往其脖颈上走了一遭。瞬息之间,容简茂面上万朵桃花开,其神思似是略微有些恍忽,努了努嘴,冷声自道:“烂板凳在这无情无义世上,真真无可眷恋。儿且助父一臂,永诀四生,长辞六趣,早往西天,求个极乐去吧。”
“你……你岂可将娘亲…当了那般……不知廉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