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子’,若非‘有愧’,楚兄那般直来直去性子,安能教人缚了手脚任由小子们往他鼻头上堆狗屎?”

“至于巨恶四人,虽皆免死,活罪难脱。不纠其恶,难道欺湛湛彼苍?不刑其身,何故解赡赡痛怨?”

应氏长喝一声,披头披发自榻上翻滚下来。

诸人寂然候个袋烟工夫,期间听古云渥咳了五回,叹了八次,这方比及了为一内卫首级押送而来的应氏。

钜燕死牢。

“这些活罪……其是代你消受的……如果丧命,亦是为你拦截的……”古云渥冷哼一声,猛不丁往帕里呕了一大口血,“孤这条命……也是…也是你…取走的……天上…地下……孤都睁大了两眼……瞧定了你……看你……百年以后…可有葬身之地!”

“只你……应氏……好个毒妇恶妇,累我子嗣,乱我根底……孤真真……死不瞑目!”

想也难怪,前一日还是陡值天怒、拟斩不枉的反叛储闱,后一刻反成了众望所归、丕承景命的新任国主,这般眨眼流光转头浮世的大起大伏,任是何具精神凡胎骨肉形器亦是遭不住的,遑论这不过总角的皇室嫡宗子——这自降世至即位,一起荣适,赫奕竦秀,只消三两日的辘辘饥肠已然教其两目发青寻死觅活的天命贵种。

楚斗贞闻声见状,拊掌应和,眉一跳嘴一咧,抬声就道:“老子不过一介武夫,平常总不受同列待见。其口里多称我名誉清重,愿以交友;腹中常斥我不通情面,避之不及。但是那帮大奸狗类岂会晓得,我主明目达聪,慧心识珠,无寒素不成甄拔,无滞屈不成复兴;待我款诚,兄弟相称,委我信重,千钧以任。如此恩遇,仿佛再生。”

“咎由自取……何敢腆颜求个好死……”

楚斗贞闻声,自是感激,眉头一蹙,前后往内卫同古云渥处投个眼风。

应氏闻声,不由得连头皮上都冒出满满一层粟子来。诵四大菩萨,唤八大金刚,拜五百罗汉,念三千偈谛,可在现在,哪个又是管用的?不求神佛带着逃出世天,即便只是教一教怎生哭法,莫令眼泪都吓得强憋归去不也是好的?

此一时,应氏的啼嚎之音反是走在了受刑的古云初前头。一嗓子拔个尖儿,好似穿云箭扯着寂寂穹苍散入洪蒙,直教漫天日月辰星皆是无踪,全部天下跌进冥冥。

应氏这辈子,何曾亲历这般血腥,倏刹时一双妙目满布金圈,身点头摆,颤巍巍难将自个儿安排在个恰当处。只恨眼下为那内卫隔空拿住,手脚皆是转动可贵,不然,料不定其是要软手软腿跌堕在地,抑或扭头拔身一起小跑。

容约见状,倒也解意,前后斟了两大碗酒,一手执一,缓缓往古云初眼目前递了去。

言及儿孙,楚斗贞调子渐低,话头陡转,啧啧两回,连连叹惋,“眼下,楚某是享过了非分之福,皇裔却横遭了无妄之灾……也幸亏……幸亏国主含容姑息,时至本日,尚还为楚某子孙多作假想筹算。如此……如此这般,楚某实感……有忝厚交,愧承鸿沐……今番非论好死赖活,全依国主而定,但求功过两清——齐肩断手齐股断腿又如何?熏聋灌哑挖眼割舌又如何?只当拆骨作烛、撒血染帜罢了。行刑当中,如果楚某皱一下眉,呼一回痛,都算不得个血性男人!都对不起老子这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彪彪姓氏!”

酒足饭饱,一通酣眠。

“于江湖,逢李兄,有乐同欢,居忧共戚,甚幸之至;于廊庙,遇圣君,愧列鹓班,得从官叙,大善之极。”一语将出,容约独自往古云初酒碗沿上碰个一碰,眨眉两回,盱衡含笑,“你我皆不过虚空一微尘,若存若亡;存亡全不脱巨海一浮沤,无从起灭。倏瞬几十载,繁华一梦繁华空身,出出入入不过槐安国,高凹凸低皆在南柯郡,虽为幻影,却总归有兄有友,有爱有憎,有得有失,有对有错。如此一世,已不枉了,另有何生可贪何死可惧?”话毕,容约稍一倾身,似作不经意,探手往古云初肩上扶个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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