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总管闻听,忡然变色,厉喝道:“大胆!你说谁是乱臣贼子……”猛地抬起脚,便向竹矢狠狠踩下。李衍心中突的一紧,心念急转道:“如何回事,莫非我那里说错了?”
巫总管闻言大怒,喝道:“大胆!”他走前一步,抬起右脚,在竹矢上悄悄一踏。他踩的这支竹矢,恰是插在头颈影子上的那支,本来竹矢上天只要三四分,他一踩之下,又没上天下四五分深。李衍顿觉脑中“嗡”的一声,接着两眼一黑,几欲便要晕厥畴昔。
巫总管闻声自家大人发了话,忙退到一边,敛身恭听如何发落。李衍展开眼睛,刚才死里逃生,只觉背上盗汗涔涔而下,他抬眼望着大官轿,不知为何,心中不但不感激,反而生出一股又畏又憎之意,心想:“他的两个部属已是如此,这官轿中人也决非良善之辈!”
俄然,他猛地收回脚,抬头嘲笑了两声,说道:“邪术,甚么叫邪术?术无正邪,胜者为王,你莫非不晓得这个事理?”李衍见他移开脚,心中稍松了一口气,忖道:“此人固然恶毒,倒也听得进三分事理。”当即说道:“术虽无正邪,道则有善恶,大人说是不是?”
巫总管闻声掌声,蓦地收住脚,这一脚离竹矢只差分毫,如果再迟半分,必将被他踩上天下。李衍惊魂不决之余,心中不免纳罕,暗道:“这位官宦究竟是多么人物,他也不必说话,只在轿中击击手掌,他的部属便能体味他的意义,当真是御下有法。”
阿窈意欲上前,却给差役按住了臂膀。她年小力薄,纵是能上前来,却又能如何。
黑衣和尚抬开端,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如有所思,接着悄悄长叹一声,低声吟道:“相见各知心,时闻击筑吟。怀恩在一饭,不消酒杯深。”吟罢以后,又望向李衍,浅笑道:“公子可晓得,易还为补过之书。”说完这句,他咳嗽了两声,缓缓举起左手抬了抬。
轿帘翻开,李衍向轿中一看,更是大感惊奇:在这一顶轿中的,那里是甚么官宦,鲜明半卧着一个和尚!
李衍的身子随之一晃,已是行动自如,他长叹一口气,道:“多谢大师!”
巫总管听黑衣和尚问起,不容分辩,上前便从李衍手中拿过书笥,双手奉与自家仆人。
叫出这一声的不是巫总管,倒是发自那项大官轿当中。幸亏这一声叫的及时,若迟得分毫,李衍的双眼必将不保。饶是如此,他的眼皮为罡风所激,还是感到一阵生疼。
李衍在旁暗自心惊,恐怕阿窈那里说错了,招致不测不测,一颗心立时又悬了起来。
这时候,轿中又传出两下击掌声,与刚才的两声击掌毫无非常。巫总管听了,退向肩舆一侧,抬起手挥了挥,那些差役瞥见,体味其意,上前掀起官轿的轿帘。
巫总管闻听,脸上微微变色,道:“你无礼鄙弃,便是罪名,竟然还敢抵赖!”李衍忙道:“鄙人不敢,不知鄙人那里鄙弃了?”巫总管道:“大人赏你银子,你不但不受,竟敢回身就走,还不是鄙弃么?”李衍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孟子曰‘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总管大人,是你抛银于地在先,鄙人不受犒赏在后,不知是谁对谁错?”
李衍想了一想,说道:“易者,以乾坤为首,以元字抢先,元者,善之长也,建国封侯也罢,为人处世也罢,只要心中常存善念,多怀悯心,方为古圣先贤作易本意。”黑衣和尚听了,微微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贫僧也知此理。”
“鬼谷神数”又叫“鬼谷神掌术”,相传为鬼谷子所传。鬼谷子精通占验、纵横诸多方术,此神数实集占验、纵横二术于大成,乃是奥妙至极的数术,故历代王佐之师,很有精通此术者。李衍平时多精研易理,固然晓得此术,却从未穷究过,他听阿窈不谨慎叫出来,心中一惊,暗想:“阿窈如何也会晓得?”随即想起她是刘伯温的孙女,所谓家学渊源,晓得此术毫不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