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愈重新翻开梁漼山清算的帐本,看着那些银子额度一阵晕眩。他们这些年在阒都跟世家胶葛,为了查账,前后折掉了多少能臣干将,咸德年间海良宜追回的花思谦、潘如贵两个帐本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众所周知,泉城薛氏早在上一辈就闪现疲软之态,嫡子薛修易是个假狷介,成日被群江湖骗子哄得四周欠钱,他们家到现在只要一个薛修卓还能站在朝堂上,薛氏哪有钱?
此言一出,不但孔湫和岑愈,就连梁漼山都愣住了。
薛修卓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子,推到孔湫手边,说:“这是我刚才粗算的启东军饷开支,长途用兵不比往年驻守边郡那般便宜,粮车耗损就能吃掉客岁白马州的全境税银。”
“甚么事情,”孔湫打量着梁漼山,“算算日子,你后日才该到阒都。”
岑愈齿间抱恨,把帐本扔在桌案上,道:“八城并吞的私田还没有算在其内,这都是血银子……”他讲到此处,哑声哽咽起来,“阁老追到阿谁境地……咸德年都要亡国……这还能救?这救不了!”
“河州的颜何如是个贼头滑脑的奸商,客岁下官稽查河州漕运,他是行过贿的,但此人家财万贯,不必冒着风险从朝廷内部的帐本上划钱。”梁漼山谈到荻城,就更加谨慎,“荻城现在的州府是入赘花家的费氏偏房,很得太后青睐,这几年都察政绩也皆是优良,下官不敢无凭无据地攀咬别人,只能再与那督粮道周旋,但愿获得更多详情。”
梁漼山决计不会说荻城花氏,因为那是太后的本家,当初花思谦垮台,朝廷抄掉的花府只是花思谦的府邸,没过一年太后就东山复兴,眼下更是主理政务,梁漼山就是浑身是胆,也不敢咬太后。
但是梁漼山只要把事情往阒都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些金子是来买甚么东西的。当时太后拟旨要梁漼山随大理寺查对丹城地步,这件事谁最镇静?丹城潘氏最镇静。
督粮道这个职位跟梁漼山的职位有类似之处,只不过没有他兼领两地那么大的权柄,但对于厥西这个处统统相称大的影响力。梁漼山不敢打草惊蛇,是因为他当时思疑此人是由江青山授意,前来贿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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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几日,梁漼山就在驿站内收到了厥西督粮道的拜帖,他办差时一概不见,可这位督粮道借机给梁漼山留下了“薄礼”,待梁漼山翻开,发明此中是黄金。
“下官迷惑的处所也在此处,”梁漼山说,“下官佯装不敢,要督粮道把金子带归去,他便奉告我,这金子走得很洁净,不是厥西账面上的东西。”
“后边催得紧,下官路上不敢担搁。不瞒大人,这身打扮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梁漼山说着从怀中取出帐本,悄悄搁在岑愈手边,“大人长年督查户部核账,这类帐本是见过的,您省一省。”
永宜复兴固然很长久,但留给各地赋税轨制是国库年收最大的那部分。大周能在短短十几年里敏捷衰颓至此,全系在烂账上,内部被掏空了,这些银子尽数流进了世家的口袋。
“厥西跟荻城、河州水路通达,督粮道掌管其间粮务和漕运,是个肥差,但因为下官身处厥西布政司内,有布政使江青山总理,以是不敢打草惊蛇。”
荻城或是河州的东西。
梁漼山没着官袍,交颈衫套着陈腐的羊皮袄子,脚上蹬着双青面布鞋。他跟贩子传闻里的“崇深大人”截然相反,短须刚正脸,因为成日驰驱在外,以是皮肤晒得乌黑。一双手也不似握笔的,倒像是扛锄头的。他站在驿站灯笼底下驱逐孔湫和岑愈时,岑愈几乎把他当作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