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漪说:“我最清楚八城账目,大帅说的机遇,不是大周、天下百姓的机遇,而是女帝的机遇罢了。”
他话音方落,许愈就闻声望楼上“嗖”地放出支哨箭。哨声直穿黑夜,格外刺耳。许愈早听闻中博马道畅达、驿站林立,猜想澹台虎此举恰是在送动静。
“大帅出兵,是想反对沈泽川西进,让他待在中博,不要与李氏相争。但是我看大帅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既无益于百姓,”花香漪把茶轻推到小案的另一头,看着戚竹音,“也背叛了大帅的初志。”
“记得,”戚尾俄然哽咽起来,说,“大帅此举成全天下数万人,今后百姓安居,大业待成……谁会不记得戚竹音。”
李剑霆问:“战况如何?”
邵成碧掩着胸口,残喘难续。他惨白的嘴唇翕动:“我这般老……再也不复当年勇……我来见见你……你父亲做了错事……”邵成碧尽力睁大眼睛,望着恍惚的天幕,“……我也做了错事……这一仗……我替你父亲……还了场债……沈……不负太傅所……言……”
乔天涯看向邵成碧。
澹台虎明白此战难胜,啐了口唾沫,骂道:“狗贼老奸大奸,竟用此等下作的手腕!”
邵成碧没有剑,他缓缓抽出了那把极新的刀,看着乔天涯沙哑地说:“逆贼当诛。”
戚竹音微愣。
“既然如此,大帅与其助李剑霆,不如助沈泽川。”花香漪终究在柔语里暴露锋芒,却又换回了称呼,“阿音,你既与萧既明有磨难之情,又与陆广白有高低旧谊,你助李剑霆,此二人必定要与你刀剑相向,这是其一;沈泽川和萧驰野共掌东北军政,你打灯州,沈泽川退兵是小,萧驰野兵败是大。远征艰苦,没有沈泽川,九万铁骑必败无疑,到时候边沙马队卷土重来,东边三境百姓仍旧要受此威胁。你本日的忠,是让翘首以盼的三境百姓再度刻苦,这是其二;李剑霆授你东烈王一爵,不是感激,是迫于局势。常言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假定你当真安定中博,待阒都安宁,启东军功彪炳,又没有离北互为管束,那么她本日能迫于局势你为王,他日也能迫于局势革掉你这个异姓王,这是其三;姚温玉归属沈泽川麾下,辩才惊起天下贤才泉涌中博,沈泽川不但重用阒都旧臣余小再,还汲引敌军旧僚高仲雄。他不以家世、前尘为己见,带领麾下幕僚力推黄册,一年罢了,便已经清除中博匪患,培养天下粮枢。他在中博宽宏至此,等他兵入阒都,一样能容得下朝堂上的有能之辈,这是其四。”
中博哪来的鹧鸪?
邵成碧也不是乔天涯的敌手。
邵成碧闻声这个名字,在火光里转头,微疏松的发髻落下几缕白发,挡住了他的盲眼。他模糊隆起的背部并不魁伟,在夜色里像座高耸的斜山。
戚竹音在这声呼喊里,想到了临行前跟花香漪的对谈。
花香漪说:“挽留茶。”
氛围微凝,戚竹音撑着膝侧,有起家的意义。
鹧鸪?
灯州吊门轰然砸下,霍凌云奔过通道,翻身上马,随即疾步上城墙。他夺过侧旁的火把,驱开面前的暗中,在粗喘中照着火线。天妃阙隆起的山峦沉寂于漆夜,急报里说的启东守备军不见踪迹。
戚尾扶刀跪下,道:“大帅百年,我若尚在,就为大帅供牌;我若不在,就让我儿子,我孙子,我家世世代代为大帅点着那盏长明灯。”
戚竹音回顾,笑起来:“如此,我也值了。”
霍凌云问守城将:“烽火台可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