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驰野闻言一笑,将腰牌扔还给他,说:“认得我呢?”
萧驰野彻夜吃酒,衣衫不整。他吊着这腰牌,说:“这路不像是往宫里去的。”
雪落无声,院中乌鸦飞离枝头。殿内破帘随风而动,齐太傅颤巍巍地爬起家,踉跄着举高双臂,悲怆欲绝。
“我本觉得,有纪无凡与你在先,纪雷不会背叛相向。”齐太傅揪着破幔,回想起来有磨难言,“谁知他……”
他满面泪痕,又似疯颠起来。
朝晖抖开大氅,说:“酒色误人,公子,我们归去吧。”
葛青青卯时出门,前去昭罪寺。路上清寒,还下着雪,他呵动手,边走边寻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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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能,但是不好走。”朝晖说,“民巷兼官沟,越是狭小的巷,越是堵着肮脏沟水。阒都近些年没修官沟,这片烂得不成模样。等天回暖,雪一化,雨一下,污水就要骤涨漫街了。你想,如许的路好走吗?”
“宦官误国!”纪纲连连感喟,“如果早知潘如贵有这等野心,当初便不该让父亲刀下留人!”
“缇骑[1]。”此人停下来,伸手扯了葛青青的腰牌,看了斯须,说,“葛百户这会儿往那里去?天寒地冻的。”
齐太傅涕泗滂湃,颤身跪在殿门口,用头不住地磕碰到空中。
齐太傅拽着沈泽川,却跪下了双膝,他看着沈泽川,颤声哽咽:“我乃渝州齐惠连!你不认得我,我说与你听,我是、是永宜十五年的三元榜首。大周建国至今,连中三元者不过五人。我是东宫僚属,又任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我教过太子,我现在、现在教你!我把此生所学,全数教与你――好不好?”
“彻夜很多事情,皆因我而起。趁此机遇,我便说个痛快。”纪纲抄起袖,说,“太傅,川儿出世沈氏,是沈卫庶出的第八子。八年前,建兴王府内嫡庶派系势如水火,建兴世子沈舟济博得恩眷,便将庶出兄弟分拨出府。川儿七岁,发还端州充兵不成,住在别院由他母亲的侍女教养。可那女子贪财好奢,经常剥削孩子的口粮。娉婷正与他母亲有些友情,得知此事,便要我把川儿带归去,由我们好生养。”
“但是。”沈泽川忍不住问,“太子殿下不是中宫嫡出吗?”
“杀了一个潘如贵,还会有潘如喜、潘快意!”齐太傅木然地说,“后宫干政,外戚倾野。纪纲,你不明白,这都是八大师根深蒂固的弊端。只要阒都八大师不除,此事便会周而复始!皇后久居大内,如何能把持朝事?全凭花家久积威势啊。当日即便皇后不姓花,换作八大师中别的姓氏,这事也会产生。”
纪纲呼出口寒气,涩声说:“因我酗酒误事,导致父亲失了帝心。若非如此,殿下也万不会到此地。”
萧驰野说:“我只问了一句,你如何答这么多。”
“先生授我以诗书,我为先生杀宿仇。”
“我们多次修书,寄往王府,但沈卫始终未曾复书。太傅,你看这阒都八大师,即便是庶子,也从未听闻过如许弃之不顾的事情。”纪纲眉头舒展,“川儿便如许糊里胡涂地跟了我们,那会儿暮儿十五岁,见得了弟弟,欢乐得很。今后我们一家四口便在端州落户,为了上军户黄册,还费了好些工夫。”
葛青青盯着此人的乌靴,答道:“回大人,卑职本日在所司当值,该往宫里去。”
他突然盯向沈泽川,腔调愈狂。
雪夜凄寒,空荡古刹无人回应。齐太傅这般跪着,像是那式微残破的佛像,被碎絮似的白雪覆盖,沉寂在这灯火光辉的阒都深夜。
遥遥听到几声呼喊,一把红绢伞撑在雪间,伞下人略微摇摆着往这边来。阒都能打红绢伞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