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楚家郎。宗子雍，米谷粮。三子衡，少驰名。独一女，嫁陈郎。陈郎疾，三郎断。楚娘怒，逐手足……”
“酒醒得倒是快！”廖氏端坐在上，几近要把桌案一角抓碎的手背上绷起青筋，声音里满满都是压迫。
马车旁，有一小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儿郎颠末。
“阿爹，把他赶走！把他赶走！”楚二娘一脸愤然，见陈四郎神采惨白，更是感觉不能忍，“都已经分炊了他返来做甚么，快把他赶走！”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高大威武，如孤松昂然。楚衡扫了眼，正要放下帘子，却径直撞上了对方看过来的一眼。
“八岁那年，儿过孺子科，即便是《孝经》、《论语》，皆能倒背如流，且是全通。论理，儿该被授以官身。但是，那年，阿娘以儿体弱，兼之祖父过世为由，送儿入寺守孝，以此推却授官。”
楚大富神采丢脸，但也不敢这时候脱手抽儿子，只好让楚大郎从速把人带下去醒酒，免得再语出惊人。
从中堂出来，楚衡面上的悲哀很快敛去。待他叮咛白术五味清算清算东西，第二日就解缆回山庄时，五味愤恚地跳了起来。
楚大富见不得娇养的女儿出口成脏，当下皱眉，让身边的管事去西厢叫人。
“他倒是醉倒了事，可前头的宴生生叫他给搅和了！我就说他是个祸害，不然如何吃了那么多要性命的东西，都还能相安无事活着！”
她话音才落下，前头的宴上，楚大富派了管事过来在廖氏耳边低语：“郎君说，小宴还是散了罢。前头喝酒玩乐的心机都淡了，话里话外都在扣问姑爷是否真不举。”
路边，奔驰打闹的小童三三两两唱念着他前日挥笔疾誊写下的儿歌，天真天真的声音唱着足以让楚家在扬州城丢尽脸面的内容。
“如果阿娘信得过儿，不如让儿给阿姐也号个脉。阿姐与姐夫结婚已有两年，却仍然未能怀上子嗣，想必……想必伉俪二人也是焦急的。方才宴上，儿贪酒误事，有获咎姐夫的处所，还……还请姐夫包涵。”
“三郎，就这般承诺了郎君？”
楚衡只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前来请人的管事隔着房门唤醒。
不再去看楚家大宅，也不去想这时候楚大富他们究竟在做甚么。楚衡坐进马车，闭上眼，听着马蹄哒哒的声响，唇角垂垂按捺不住笑意上扬了起来。
他不知别家的庶子和嫡母之间的干系如何，他也偶然去挽回和廖氏的豪情。总归庶子么，那就是小三生的崽子，大老婆不待见小三的孩子也是普通。固然这个小三小四都是大老婆主动给丈夫纳的……
都晓得楚衡生的好，便是脸上留了这么个印子，也只叫人想到了“潘安掷果，何郎傅粉”。但是，这张更加显得精美标致的面孔，只会叫廖氏和楚二娘内心团着的火烧得更旺。
“看模样你跟那些江湖郎中学了很多本领，连你姐夫的脉也敢随便号了？”楚大富拍了拍廖氏的手背，对着楚衡拧起眉头，“的确混闹！甚么不学，跑去跟游医学医！还敢在小梅宴被骗着那么多来宾的面，胡胡说话！还不滚去给你姐夫报歉！”
楚家庶出的三郎在小梅宴上，顺手一个号脉，诊出姐夫陈四郎肾亏不举的动静，不消出门，就已经让全扬州城驰名有望的人晓得了。
白术板着脸：“三郎叫那些乞儿街头巷尾传唱这段，不怕郎君恼羞成怒？”
另一头，正陪着女宾们赏花听戏品香茗的廖氏差一点摔了杯子。
楚大富叹了口气，本想这事作罢，可再看妻女的神情，他咬咬牙，摆手道：“摆了，摆布你已经分出去了，早点回山庄吧。”他说着要让楚衡退下，见这个庶子满脸悲哀，又追了句，“别云山庄与田产虽已交予你打理，地契房契也皆到你手中，可每年仍需将部分收益交给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