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专员不是顾品珍,倒是一个比顾品珍油滑多的年青人,瘦瘦高高,面相威武,见之不凡,令人很轻易心生好感。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三两极品普洱,说是顾部长特地托他带来的。
“陈老爷这是汲引我呢,我要有这么大的架子,不老早就饿死了。”沈爱云终究从门槛下款款走下来了,在空着的一张竹椅上坐了,顾品珍拣了一个杯子给她倒茶,沈爱云笑着接了,抿一口,又皱起眉,掌心向上,对一边的丫头招了招手:“你们陈老爷带着高朋来,你们还拿这茶接待他,不怕他跑了?”
顾品珍单手撑在桌面上,饮过一口,也笑:“公然是好茶。”
她一口京腔,吐字清楚,还带着勾人的弯儿,与江南软语的娇怯大是分歧,王鸿图只听这声音便精力一振,抱拳道:“回四奶奶的话,我错在人无耐烦,不晓得美人是用来等的。”
话里话外竟是熟稔的紧,惹得王鸿图一阵大笑:“玉集,莫非这是你的外宅?”
屋里传出一道慵懒娇媚的声音,问:“哪儿错了?”
陈暨在外间喝茶,闻言也笑:“王总理不是风月场上的熟行了吗?如何在才子门前出言不逊?”
王鸿图便面露得色:“我得先谢陈老爷忍痛割爱,再谢顾部长高抬贵手。”
顾品珍怔楞半晌,皱了皱眉,仿佛是很不喜好这杯茶的来源,他将杯子挪到一边,用轻飘飘的语气赞了一句,在而后的整场晚宴里都没有再动它一下。
顾品珍又是跟王鸿图一番客气,但对谢怀安倒是热切了一些,他听不懂吴侬软语的水磨腔,便跟谢怀安搭话,天南海北地聊了好些东西。
陈暨道:“王总理的确是好运气,我前后照顾四奶奶买卖不计其数次,可连一回谢礼都充公到过。”
谢怀安脸上的忧色垂垂隐去,因为心狠手辣的确是个颇重的评价。
王鸿图几步上前,非常恭敬地伸手,帮她把那丝头发撩出来:“四奶奶莫急,我来帮你。”
王鸿图仓猝装模作样地掩嘴:“我的错,我的错。”
沈爱云又勾了勾唇角,将目光转向陈暨,也不叫人,只道:“还照着本来的票据上菜?”
沈爱云一个眼波递畴昔:“顾部长,可有尝出少女体香来?”
“快去,给这几位爷换个茶来,换阿谁乳前龙井。”沈爱云说着,将四人面前的杯子尽数收了,放在托盘里捧起来,立即有小大姐上来从她手里将盘子拿走,不一会便上了新茶。
谢怀安重视到了,在听戏的空挡里叫了个小大姐来,换了一壶普洱茶,一人倒了一杯。
他不喜好王鸿图酒色财气的模样,更方向看起来朴重很多的顾品珍,但顾品珍固然朴重,人却不傻,一向到他分开上海,都没有正式提出要从谢怀安手长进购药品的要求,反倒是别人都已经回到贵州了,才客客气气地打电话来,报上了一个票据,说想要采办票据上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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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散宴,王鸿图直接就宿在了沈爱云房里,顾品珍对这处所没甚么兴趣,陈暨看出来,又特地将他送回了旅店。
“我哪有这个福分,”陈暨道,“沈四奶奶的入幕之宾可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我明天带王总理和顾部长来,就是想尝尝看您二位有没有这个好运气。”
陈暨便对王鸿图和顾品珍解释:“四奶奶好听戏,专门挑了几个聪明的丫头,送去班子里学水磨腔,现在也算是小有所成。不过普通人可没有一饱耳福的机遇,就是我们这些常客来了,也得看四奶奶的表情。”
沈爱云晓得陈暨家里有个出身王谢的太太,是以也不在他身上打主张,只要用心折侍好他带来的客人便可。她的宅子是照着都城四合大院建的,丫头们穿旗装,偶尔还梳二把头,王鸿图从没见过这些,是以感到别致,特别是当丫头出来通报喊“四奶奶”时,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婊子好大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