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集镇上住了十余日,步千洐规复得比估计的要快,已能勉强行路,只是一身技艺,几近是废了。
虽已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但步千洐是个环境越艰险越不伏输的人。没钱用饭,他便当用军中所学,在山林间布些圈套,逮些飞禽走兽。偶然候生吃充饥,偶然候到集市中卖了换钱,也能勉强保持。
身边那人笑道:“传闻颜蜜斯貌若天仙,诚王亦非常俊美,真是郎才女貌啊!”
赵君陌本来端着药罐,“啪”一声摔碎在地,失声道:“你要走?”
“放手!”他冷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女人请自重!”
饶是他熟知二人道情,略微一想便知此中必有隐情。但想到她已嫁入贵爵之家,天子指婚,要脱身又如何轻易?且比起本身,慕容湛实在是好上太多的良配。
步千洐吃了药,赵君陌又给他喂了些野菜粥,他便又昏昏沉甜睡去。
他本就有将破月拜托给慕容湛的筹算,现下更感觉冥冥中自有天必定。只是思及今后与她分离,胸口一堵,一颗滚烫的心,浮浮沉沉地便要冷下去。
步千洐闻言一怔,先是欣喜,而后是模糊地……不敢穷究。
缚欲山位于大胥中部山林中,与帝京相去甚远。步千洐走了一夜,筋疲力尽,却也不过行出十数里。他以往骑踏雪夜行八百,何曾如此落魄,不由得心中自嘲道:步千洐啊步千洐,那老妖婆说得没错,现在只怕月儿的脚法都比你快,你那里还配得上她?
步千洐转过甚去,朗声道:“女人拯救之恩,千洐服膺在心。此后如有千洐能帮手的,女人固然说。只是千洐另有要事在身,明日一早,便与女人别过。”
另一名乞丐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腰腹,步千洐内力未散,这一拳不甚痛,反倒震得乞丐手掌发麻。众丐一拥而上,噼里啪啦将步千洐一顿暴打。
步千洐微微一怔,笑而不答。
“水……”他喉中干涩不已。
两个月后,他终究行到了帝京。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座大胥最宏伟繁华的都会,倒是他来得最辛苦的一次。连日驰驱,他已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完整与乞丐无异了。他也不在乎,向守城卫兵问清诚王府地点。那兵士转头向身边人笑道:“诚王大婚已稀有日,仍然广布善粥,这下好了,四周州县的乞丐都赶过来了。”
他这一起历尽艰苦,却从未有过放弃的动机,只因想着到了帝京,便能见到慕容湛和破月。他虽已是废人,但深知慕容湛义薄云天,破月情深义重,一心只想与他们团聚。至于破月,他也曾想,本身已有力护她,见了一面,便与她告别,勿要拖累她一世。
此时正值天明,恰是乞丐们一天外出寻食之际,这名乞丐又是个地痞,冷不丁被步千洐扑倒在地,脸颊吃痛,酒壶也被夺去,肝火中烧,忽咻一个尖哨,便招来了几名乞丐。
赵君陌听他说得朴拙,心头竟升起高兴。但她假装恶狠狠的模样道:“我可不是救你。我是等你好了再杀你。”
赵君陌咬咬下唇不语,回身将药罐端到桌上,谨慎翼翼倒出一碗,吹了又吹,这才送到他唇边:“先喝药。”
赵君陌笑道:“我常常本身溜下山玩,师父不管我的。”
那兵士浑不在乎道:“你连这个都不晓得,还来白喝粥?天下皆知,天子赐婚,诚王殿下娶的是卫尉颜朴淙大人的独生女儿颜破月。”又对身边人道,“前一阵还传闻这颜蜜斯死了,没料又寻了返来,再醮诚王,真是好命。”
“步千洐!你这傻子!废人!你返来!”清脆而焦心的嗓音,久久回荡在沉寂的村庄。而步千洐昂首看了看星空,辨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摆晃朝西北帝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