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滑向檀香木案,上面架着一把暗沉古朴的刀,血气模糊,与满室精美豪华,格格不入。
除了等候。
然后她便如溺水的人,绝望而热烈地回应。
慕容湛点点头,她用心不看他眼中模糊的泪意。
“我不认他做爹爹。我本日不能再忍了。爹,你一向怨母亲跟马夫跑了,从小就不喜好我,动不动就迁怒鞭打。从小到大,我何时吃过一顿饱饭。你明知陈随雁有异心,还将我嫁给他,受尽折磨;明知我流落在外,却不找寻,任我受尽颠沛流浪之苦。若不是碰到了诚王殿下,我早已命丧鬼域。我是你亲生女儿,可你何时把我当作女儿?颜府于我,就是阎罗天国。我不归去。”
沉寂的暗涌里,慕容湛的欲言又止里,忽听一道清脆娇软的声音道:“我不归去。”
可现在分歧了。影象中任何有关于他的,他的刀、他的侧脸、他的嗓音,乃至只是他的名字,步千洐,或者只是步字、千字和洐字,都有了触目惊心的味道。那种感受很厚重,像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又像是咒语,在她身材深处下蛊。只要想起他,血脉和心跳都会快一个节拍。
那晚,他独坐在无鸠峰下,喝得酩酊酣醉,浑浑噩噩间,面前只要步千洐昔日开朗不羁的音容笑容。暗卫只见他黯然独坐,沉寂不动,却不知贰肉痛如刀绞。
她向来是怕他的,颀长的眉眼、薄怒的面庞、强势的双手,每一样,都叫她盗汗直流。可现在,她看着他震痛和高兴的神采下,眸中却只要她能看懂的玩味和威胁,她俄然就感觉好笑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冷冽的语气大抵令他有点吃惊,她却只是笑笑,“不然,我们不放弃。”
而他酒意醒了大半,呆呆抱了她一宿、望了她一宿,只感觉满心痴迷,痛不堪言。
而后锦冠华服、重重宫阙、三叩九拜。
而他被她搂着脖子,被她的脸紧紧贴着,一低头,便碰上了她的唇。认识还未反应,唇舌已经不受控地朝那柔滑滚烫的红唇,朝那肖想过千万遍的红唇,颤抖索求。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内力弹他。
她起家,拿脱手绢悄悄擦拭。实在刀上并无落尘,但每当她心神不定时,握着这把刀,便能放心。
“本来如此。”天子轻啜一口茶,“你府中没个女人,管束女儿,不免过于卤莽。颜破月,我朝最重孝道,父女间有何曲解,说开便是。”
然后他就笑了,有点和顺,又有点难过。
天下空旷下来,而她的心已经满溢。
那是鸣鸿。
破月肃立一旁,端倪不动。偶尔感遭到头顶两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她只当是白炽灯。她已不再是昔日的颜破月,她内心已沧海桑田,无人能撼。
到达帝京那日,慕容湛游移半晌,对她说:“还没找到他……”
屋里一片寂静。慕容湛一向垂首不语。
破月本日随慕容湛进宫觐见诸位太妃,一起谈笑晏晏、姿容纯熟。现在回到房间,她满身力量便似被人抽走,心肝仿佛也麻痹下来。
才三个月不见,她如何就不怕他了呢?
想每一个追杀者的面貌,想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想他双目赤红如鬼,想他背对着她,又刻毒又傲慢隧道:“……鄙人本日便为她舍了性命,向诸位豪杰请教一二。”
天子摆了摆手:“朕乏了,都退下吧。”
颜朴淙的手立即松开了——被她用内力弹过一次,他存了防备她的心机,他怕有毒。破月用袖子捂住脸,微微侧脸,叫他看到一双眼中盈盈的对劲笑意。
“皇兄!”慕容湛还未想好来由,已惊呼出声。只是天下间,有甚么来由,能让女儿不回父切身边、不回名义上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