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母之病,城内几位大夫,各说纷繁,此中蹊跷,莫可言喻,为父如何不知。哎……为父总领盐政,明里督管江南盐事,暗中兼察百官功过*2。其利之厚,其权之大。……此乃为父得蒙皇上赏识之恩,自当失职尽责,报效朝廷。但,说句诛心的话,皇上就是对为父再放心,又怎能毫无背工?……你那几位姨娘,俱是各有来路的……
信是以外祖母的语气写给父亲的。信的原文是……,哎,她太冲动了,不要管原文了,让她直白地抒发下对信的感慨吧。
其间事情,恐尚需些光阴。为父承诺你,一旦措置伏贴,为父马上入京去接你返来,可好?”
悠长不说话,也不是体例。黛玉尚在迟疑,父亲却感喟一声,开了口:“玉儿,自你母亲去后,为父对你,有失顾问……”他抬手止住张嘴欲言的黛玉,接着道:“玉儿你却能,体贴为父的表情,我的玉儿,真是长大了。……是以,为父有些话,也在此一并与你说说罢。
想到父亲现在的思虑与处境。黛玉张了张嘴,却没有收回一丝声音。她能说甚么呢?
说她不走,要与父亲同舟共济?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手足有力,身材衰弱,阖府都知,她是父亲的软肋,不出事便罢,一出事,定拿她来威胁父亲。脑筋里固然有点东西,可完整分歧适于这个社会,说出来,于事无补。翻来思去,发觉好好保全本身的性命,才是对父亲最大的帮忙。
此处所言的女子教养,并非黛玉现下所学得四书五经,更非是甚么济世之道――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母亲身小耳提面命的“德言容功”。
但不管是何来路,这杀妻之仇,我又怎能不报?现在为父身材病愈,恰是要使手腕的时候了。但为父却有些投鼠忌器,难以施为:玉儿你日夜均在后宅,虽说身傍的丫头都是些诚恳可靠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父心有所系,做起事来不免拈左放右,难全首尾。现在你一去,便可保性命无虑,又可解为父傲视之忧。此其二也。
难怪本来的父亲劝黛玉离家时,有一句“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1”,另有一句“上无亲母教养”,倒是关键出在这里啊。父亲无续室之意,别的非论,她就没法找人作她的招牌。且愿予人作续室的女子,家世大略都低于男方的原配老婆,父亲就是另娶,黛玉领得的,也是降了一级的招牌。以父亲待她之意,毫不肯意叫她受此等勉强。
贾府里的那位外祖母,在信里,向父亲指出了一个,他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题目――之前他也不需求考虑到这个:黛玉年幼丧母,失了母亲的教诲,这于女孩儿的生长,是极倒霉的,倒霉到,会影响她的毕生大事。
黛玉先粗粗地流览了遍,心下已是一惊,昂首看看父亲,回身回到本身的椅上坐稳,又当真细心地读了一遍。心中只几次念了两个字“人精、人精、人精……”她连“老狐狸”三个字,都嫌太长,不得尽快地表达她此时冲动、愤恚、佩服……等等的情感。
她即无祖母代为教养,林氏族人中,又没有能高过贾府这位外祖母职位的老妇人,黛玉左思右想,此结竟是无解。――父亲有多心疼她,现在就有多果断地想要她去外祖母处。并且现在的父亲,怕是比本来的父亲,更心疼她百倍……她如何,有种作茧自缚的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