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舅贾政,端方平和,边幅堂堂,观之可亲,言之可敬……真真看着是一个伟岸丈夫,谦谦君子。与王夫人共坐在榻上,一左一右,殷殷垂询,切切叮嘱,从外甥黛玉说到mm贾敏,又转到妹夫林如海身上,兄妹旧闻,连襟手札,海阔天空,夫唱妇随地,只说了近一个时候,不晓得的人,只道是他俩与林家来往几次,全不似十余年未曾得见的模样。这一通热烈,也算是宾主尽欢,只苦了宝玉、贾环与贾兰放学返来存候,即被贾政冷眼一瞪,挂在了墙上,不敢稍动。
紫鹃既不在,于黛玉倒也便当。雪雁端过茶来,黛玉抿了口,又道:“……我粗粗瞧了瞧,这府里倒没有甚么丫头戴安然锁,若比着往年母亲特地赏下来的金锁,打了银的出来戴,却也别致。且这安然锁,母亲原也有要为我祈福的意义在内里,纵有人问起,也是极妥贴的理儿。嬷嬷觉得如何?”
正说着,紫鹃回房禀道:“二老爷回府了。传话出去讲,请林女人往内书房见上一见,舅甥俩叙叙亲情。”黛玉听了,即遣了小丫头往三春处送了个信,复带着婆子丫头,往二娘舅贾政的院子里去。因紫鹃在前带路,黛玉晃眼一打量,才觉着紫鹃出去一趟,倒是换了身衣裳方返来的,就连头绳,虽未用白的,也改成了玄色,往春柳身边一站,倒是较晌午前调和多了。黛玉心下暗叹她是个故意的,难怪外祖母如何都要将她派到本身身边来呢。
这两日黛玉所见的二舅母王氏,是一贯地慈爱亲热,满是一派大师夫人的风采。纵是昨日初见暗刺她两句时,面上也是极驯良的,断没有让黛玉见过半刻厉容。黛玉却不知为何,一见她,就只在脑筋里不竭回想着几个时候前本身听到的那句话,……那语气,那调子,她几近能借此清楚地在脑筋里形貌出了王夫人当时轻视、刻薄的神态来……而这设想中的神采,竟让王夫人揭示了近两日笑容没法打动黛玉半毫,反让其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虚假得让人悔恨,而她此时,却还不得不带着笑,吃下她亲手布过来的菜肴――黛玉何止是食不终味,的确就是难以下咽。
王嬷嬷见她问起,忙道:“你钱嬷嬷在内里呢。”
王嬷嬷本是忧心黛玉受了委曲,存了气,伤了肝脾。现在见黛玉本身转了话题,自不会再去触她不快,遂一面接了雪雁奉上来的外裳亲手与黛玉穿戴,一面依了黛玉的话接道:“女人放心,自家里出来时,除了给女人备下的银饰外,也给她们几个备了些的,现在暂先戴起来,也是尽够的。只这安然锁,倒确是没备下银的……”
若说黛玉要指着这“真假”金锁来出本日受的这口气……黛玉心头算过,宝钗第一次在贾府过生,贺得就是十五岁的生辰,便是在十四岁长进的京,嗯……宝钗十四,宝玉十岁,则本身应是九岁,距本日而言,另有两年光阴,这口气若得等上这好久方出得来,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人。且此时是那王夫人获咎于她,倒是与宝钗无什干系。真要论起来,她心中却另有一番痴意:本身若真将“金玉良缘”这今后会在贾府传得最大的一个“传说”的搅散了,那么四年后父亲的运气,是否也会有变?……噩运的巨轮,或许就会因为她如许一次次,一点点的鞭策,而不再自她父女头上碾过罢……
春柳笑道:“女人平安然安地,就算是不幸我们了,说甚么赏不赏的。”月梅正给王嬷嬷奉茶,侧头笑道,“极是极是。倒是现在阿谁锁,我们都戴着嫌沉呢,若要再添,只怕就要把脖子给压折了呢。” 立在黛玉身后的雪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王嬷嬷忙放了茶盏,边抽出绢子来拭动手上的水渍,边笑骂道:“就你是个贫嘴的。”黛玉停了停,终是笑指着月梅道:“嬷嬷快帮我撕了这丫头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