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棋子糕便是黛玉晨间与宝玉戏称的“玫瑰茉莉水晶棋子”了,不过黛玉弄这么一大摊子的事出来,自不会是为了宝玉。原是前阵子她病了,劳动得老太太操心一场,又白得了些东西。是以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就想着做些个小玩意,哄哄老太太,也算是个回礼。
黛玉看了一刻书,歇了歇,欲提笔给父亲写信,只是写几笔,就不得不断一停,报喜不报忧,大略是统统离家在外的后代的通病,这一旬摆布的日子,总要斟凿着写,不需求让父亲过分担忧才是。本身现在也还对付得来,只是……读书少了个夫子,作伴多了个兄弟,这些个事儿……
甄英莲是有父母无缘得见,那无父无母的史家湘云……黛玉才提起的笔,又放了归去。本身进贾府也有些光阴了,可一向没见着史湘云史大女人。对了,记得湘云似曾对袭人说过“厥后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这一程子,但是有些久,久得老太太都将配给她用的袭人转手给了宝玉,想来现在还是三年的母孝期罢。因在孝中,自是没有出门往各亲戚家走动的事理――比起史湘云,在孝期里住在贾府的本身,才是处境比较奇特的那一个罢……
黛玉一头表示娴雅接了书,一头轻笑道:“宝二哥一心向学,自是好的。又是堂堂男儿,自是胸怀漂亮,那里会为了一副玉连环与我置气,到底是我太吝啬了。”倒是不提刚才那话,站起家来往外走去。
黛玉怔怔地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嫩绿发了会子呆。暖阳收残雪,春意发新枝……虽是比她进京的法度慢,到底这春季,还是赶上来了呀……黛玉另起了新纸,重匀了笔墨,一笔一划地重新起了笔:敬爱的父亲大人……
想到痛苦的人生,加上刚才看到的银锁,黛玉天然想起了薛家,不过她想到的并非是薛家那位带金锁的女人,而是阿谁比她还命苦的女孩:甄英莲。哎,这会子,她怕已是被薛家买下了,改名叫香菱了罢。同是天涯薄命人,黛玉不是没想过伸个援手。可在这之前,要救英莲,最费事的就是如何找到她。茫茫人海,寻觅一个被拐子带着东躲西藏的女孩儿,实如大海捞针,谈何轻易。并且找到合适的来由让父亲去找也是让黛玉一向头痛的题目。现下环境分歧了,人,薛家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她只用想想如何从薛家手里将人要过来就行了,嗯,她这算不算“黑吃黑”?当然,这个“黑”可不如何好吃呢……
“女人,棋子糕做得了,女人可要瞧瞧。”润妍捧了个匣子,笑嘻嘻地跳进屋来,黛玉搁笔瞧了瞧,那糕红得晶莹,白得绵柔,虽说这是本身带着丫头们头次做,不过这卖相,倒也勉强看得。
宝玉在旁扯着贾母的衣袖,涎着脸笑道:“老祖宗,另有我呢。”贾母瞧瞧他,也一把揽进怀里,笑骂道:“你呀,你但是个不最费心的了……”宝玉只不依,扭到贾母身上撒娇。
“噫,宝二哥,莫非说你实在还是要我赔的?”黛玉用心睁目侧首作讶然状。
“并没甚么,只是说着顽的。”黛玉捂嘴轻笑,一报还一报。
本日之事,不比昨日有个事理摆在那边,满是两人斗个气性。宝玉几曾吃过这类亏,兼又贾母听得他晨间与黛玉一处读书,非常欢畅,直夸黛玉无能、可心。宝玉内心更添上一层堵去,偏又发作不得,是以吃过早餐就负气往太太那边去了。黛玉乐得落半日平静,也不觉得意。见贾母跟前有人回事儿,她避嫌自回屋里去了。
黛玉笑道:“这几样东西也平常,不过是费点工夫罢了,只是这馅料,”她一一指道,“这红色的玫瑰酱,红色的茉莉花酱,黄色的菊花酱……均是往年里母亲带着我制的,那绿色的,则是拿母敬爱喝的龙井茶研成沫子制的。母亲当日与我说,这些个别例,还是她年幼时,外祖母亲手教的。只可惜她今后虽年年制得了,却再不能亲手奉予外祖母吃上一口了。”黛玉说到此,已是目中含泪,贾母怔忡地看着那糕点,姐妹们均在旁沉默。黛玉拿绢子拭了拭眼角,自取了匣旁备下的银匙,舀了勺水晶玫瑰糕,轻道:“‘十月胎恩重,三生酬谢轻。’(《劝孝歌》汉刘安),外祖母,您临时就着玉儿的手吃一口,只当了了母亲的心愿。”贾母颤着唇张口含了,祖孙俩泪眼相望,各安闲相互的目中寻觅着逝去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