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只恨不能将这两页纸看出朵花来,以解当下之急,偏如何看都只瞧见父亲坦铛铛地一片赤忱……父亲这是过分抱负主义,还是真的很有自傲?……黛玉不知,黛玉只但愿是后者……

黛玉这边哭声一起,宝玉不知为何也悲从中来,也不吼怒了,也不跳脚了,只跟着也哭将起来。两人身周本围着相劝的五六个丫头、婆子的,何如猛地听得黛玉这般一嚷,俱都呆呆地停了行动,是以一时满室里只听得他俩人此起彼伏的哭声。

父亲写此信时想来还未曾获得京中的动静,但字里行间虽未曾讽刺黛玉那看似多余的担忧。却也并未提及会按黛玉所提行事。只淡淡地提了两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及“清者自清”等语……

黛玉却忽地悄悄一笑,道:“二舅母心慈,不忍说重了吓着外甥女罢。这等皇上过问的案子,若坐实了罪名的,罢官抄家的原是轻的,家里人或流或卖也是常事。玉儿也是晓得的。不过为人后代,自当与父亲同甘同苦,若父亲真的难逃此劫,玉儿自是要随在父切身边一尽孝心的。怕只怕……”黛玉昂首望了眼世人众相,转头拜在老太太身前,道:“如果为此扳连到老太太……实非吾父所愿,玉儿先代吾父向老太太请罪了!”

黛玉知宝玉这会子沉着下来,晓得此事干系他的母亲王氏,他对着自个儿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正所谓子不言父过,却也是人之常情,只黛玉不知为何忍不住抿唇嘲笑了两声。

宝玉问道:“太太走了?”

宝玉这一叫唤,屋子里立时乱了,老太太哄,刑夫人劝,几个姐妹不敢等闲添乱,被大嫂子李纨带到了一旁作壁上观。

是以说,凤姐姐偶然中打了她姑妈屋里一个得力的媳妇的侄女的板子,并将之撵出了二门。

王夫人却和和蔼气地拉了她的手,细细将这两日的衣食等等问了好一会儿,黛玉不解其意,俱都客客气气回了“还好”、“尚可”等语。王夫人问了好一会子,方拍了拍黛玉的手,颇感欣喜隧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原还怕你为着你父亲茶饭不思得伤了身子。现在瞧着神采倒还不错,公然是个费心的……”

黛玉昂首乜了他眼他那对红眼泡,撇撇嘴:“你也不是一样。”

宝玉默了下,终是道:“不了,我再不归去,只怕晴雯她们要急了。”他话还未说完,就听黛玉一声嗤笑,道:“人家朱紫事忙,你也别留了,从速送出去罢。”

只本日黛玉必定是不得平静的。也不知吹得甚么风,刑、王两位舅母半下中午齐齐带了儿媳过来给老太太存候,即见着了,少不得都要欣喜黛玉两句。

一时众丫头换了热茶上来,王夫人接了略抿了口,复又叹道:“大女人现在这性子确是好了很多,待过阵子姑老爷进京来瞧了,也是喜好的。”

刑夫人听不大明白,不由问道:“噫,几时说林姑爷要进京的?”

幸亏过了几日,齐嫂子终究带来了父亲的信。

幸亏有那机警的返来神来,先将黛玉哄着往背面清算去,宝玉也不知罢休,掇着黛玉也跟着去了。李纨瞧着也悄悄带着小姑子们退了下去……

她这头还在发怔,那厢里宝玉回过神来,倒是打老太太座上跳将下来拉了黛玉急道:“林mm要去那里?甚么叫‘或流或卖’?哪个敢卖你?”

堂上世人一时俱都笑将起来。老太太指着她笑道:“瞧瞧,成日里好的不学,倒将凤辣子的那张嘴学个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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