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身子还是不大利落么?”宝钗在旁听了,蹙眉问道:“昨个儿我寻出来给金钏的头痛膏药可贴了?”
黛玉特长指戳了她的额头,笑道:“一大早折腾到现在,也不累么,还不歇歇……”说着一手拉了她转回老太太身边。湘云那里尽了兴,还待不依,却被黛玉悄悄捏了捏手心,方才坐了,只是嘴里倒是闲不住的,又向黛玉笑道:“……二哥哥原是不肯穿我的衣裳的,说是怕给熏臭了,我就拿你的说问他:总不好他带个丫头来存候,‘我’却不来罢?他这才应了,却也只着了我外套……现在我的身量同二哥哥普通高了呢,他穿我的衣裳一点也不短……”
……
天然,银子不是全能的,她带来的银子可不会如她带来的丫头嬷嬷那般为她挡风遮雨。这几年传到她耳中的闲话确切未几,这却并不表示她不晓得丫头们在内里遇着的那些事儿。现在她的丫头个个都是府里出了名的“毒舌”,就连性子最和顺的春柳也不例外,紫鹃更是被人说甚么“女生外相”……若没得她们,自个儿哪能有现在这等“安宁”的日子。嗯嗯,年下的红包可得让奶娘多备点,对了,春柳与月梅也要到放出去的春秋了,自个儿太小,倒不好去问她们心中是否有人这等事,且让奶娘她们暗里探听着办罢,总不委曲她们就是,嗯,定要厚厚备上份添妆才是……
“老太太,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那边府里……”王夫人干坐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将闲事拣出来讲。
湘云乖觉,不待人再言,连玉带那金项圈一并自摘了下来,笑道:“我倒忘了这宝贝疙瘩,二哥哥说这是他日日都戴的,我若不戴,瞧着不像……”
老太太没瞧见儿媳妇的神采,这会子尽管点着头笑道:“好,好,好~你穿戴这身,倒比云丫头更似大师令媛。”
直待笑过一场,老太太方才舍得松了怀里的这两个宝,高低细细打量。她心下紧着宝玉,自是先捧了宝玉的脸迎着光细瞧了:宝玉尚年幼,本就是雌雄莫辩的年龄,现在那脸上也不知是哪个的手笔,香粉、口脂、墨黛,□齐备,真真将他的八分清秀装点成了十二分的滟潋。且他身量又与湘云相仿,现下穿得既是湘云早间的那席浅碧色裙袄,只是这头的一应钗环,却不知是那里来的。不过他这会子不出声乖乖昂首四十五度任老太太打量的模样,真真是爱煞人。不说老太太爱不释手,就连黛玉,也是想伸手摸上一摸的……可惜这等美伦美奂之色,在他明朗地唤了声“老祖宗~”后,立时烟消云散,重又让堂上堂下笑作一团。黛玉更是笑瘫在月梅身上:伪娘甚么的,果然只可静观啊。幸亏宝玉尚幼,仍作童声,如果再大些变过声,如此来上一嗓子,只怕世人就不是笑作一团,而是落一地鸡皮了罢……
“这是谁给你描得脸,倒是抹得姣美……”老太太边抹着眼角的笑泪,边理着理宝玉宫绦上的金麒麟――倒真是做戏做全套,连这等金饰也都一并穿戴着了呢。
王夫人停了停,笑道:“贴了,好很多,倒是让你母亲操心了。”
黛玉往旁侧了侧身,悄声向宝玉讽刺道:“宝姐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