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得宝玉一吼,心下不由小小有些忐忑:非论宝玉三观正不正,这回倒确是美意,并没有犯着自个儿,莫非自个儿真是吹毛求疵,有那责备之毁,不虞之隙?可转念忆起平日打小丫头里听得的他与秦钟的行动,不由就呸了一声。她真真看不上那秦钟。宝玉再如何混闹,到底隔府又隔辈,虽也不是个好的,可秦钟,那到底是他远亲的姐姐的丧仪啊,且她活着时又是极保护他的,他却能在热丧中做出调戏尼姑的事来,又能与宝玉在尼庵里做得那样的活动……呸呸,宝玉自甘与秦钟这等报酬伍,到底是他自个儿不好,正所谓近墨者黑,怨不得自个儿活力……黛玉左思右想之下,心境愈发难平,只将那账页翻得哗啦啦地响。
他的话被清脆的茶盏声打断,黛玉瞪着他没好气隧道:“珍大哥哥看重此事,不过是为着蓉哥媳妇是你们家宗妇的原故……你纵是不在乎这个,总该瞧在秦鲸卿的面上,待他姐姐的尊敬些罢。往年里她病着时,你瞧着都要悲伤堕泪,现在这花朵般的美人才去了多久呢,连老太太都还伤怀着呢,你竟就能将她的丧仪当作消遣了,真真无情之极……可见平日里你那些矢语发誓都不过是顺口扯谈的顽话,都是作不得真的。”
那几个婆子不肯接这获咎人的差事,只伸着脖子往里瞧,倒不敢希冀女人发话,原是今个儿在内里坐阵的是王奶娘,都晓得她是个心善的,她老姐妹几个的就想支着她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夏季咒雷劈,夏季赌飞雪,现在说得更加顺溜了。似你这等薄情寡义的,天上哪路仙女有空费心来理你?……是不是早晓得她们不会理你,是以总敢发这等牙痛咒。”说罢黛玉再不睬他,只向娴雅道:“方才那几笔可算出来了?”
月梅嘲笑一声:“喷没喷粪的……”她话才说半截,却被紫鹃在臂弯打了一下,嗔道:“甚么肮脏话都在嘴里过,也不嫌脏。”又往门边指了个婆子道:“你送虎魄mm去李嬷嬷那边,同她白叟家细说说,瞧瞧我们屋里的端方到底对不对。”李嬷嬷是老太太屋里的管事嬷嬷,专管这些个丫头婆子的。
紫鹃听了就笑道:“有甚么事呢,不过是二爷与我们女人拌了两句嘴,这两位祖宗打小就如许,好一会儿歹一会儿的,你尽管回老太太说无事就是了。”
虎魄没月梅高,被她逼得退了一步,复又一叉腰,大声道:“呸,我几时说过老太太的不是,你少满嘴喷粪。”
丫头们你来我往,张张嘴都不饶人。宝玉也懒得出声,只等一清算安妥就丢脱了世人出了屋子,鸳鸯唤了他两声,见他跑得快,也懒得再理睬,尽管号召两个丫头谨慎跟着,还是各自做活去了。——也难怪鸳鸯不追,追畴昔与宝玉一同到黛玉房里坐冷板凳,还不如在自个屋里干活呢,好歹没人给神采看不是。也只要宝玉这等好性子,会对着小性子的黛玉甘之如饴。
宝玉赌了半夜气,夙起倒是消得个干清干净,只催着丫头们给他快些漱洗,好快些畴昔给黛玉赔罪。看在鸳鸯眼里,由不得她不感喟,心道也难怪昔日里袭人会有那等牢骚,自个儿待之如宝如玉的人成日里倒给人做小伏低,换了谁只怕都受不了,她一面想一面不由就笑道,“也不知昨个儿返来嚷着再不睬林女人的是谁,偏今个儿一早又急着去给人家赔罪。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做做模样,过两日再去,下回也能少受些气不是。”
黛玉夙起表情还好,倒也没如何难堪宝玉,两人往书房读了会子书,宝玉又打量着内书房的陈列提及了外书房的安插——虽说还没建完,倒不碍着他拿这个作借口哄黛玉高兴——黛玉对自个儿安插的这间内书房但是很自傲的。可惜他却不知,黛玉瞧那外书房是十二分的忿然——贾母既然都觉宝玉已大到白日不便在内宅厮混了,怎地就不感觉让她与宝玉仍同住一个院子分歧适呢?贾府里没多的院子?她不介怀回自个儿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