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怔了怔,昂首看向太后,嘴唇翕动倒是半晌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倒真不是苏妍不在乎,而是窦宪临进屋前那一眼,那万事在握的安闲和无声的安抚让她心中大定,渐渐悠悠煮了一壶茶,又晾得水温差未几了这才在流萤连声的催促下端起托盘不急不缓的往主屋去了。
太后自是晓得他是何意,小丫头心中到底还是对这段亲缘不甚笃定,更切当的说,她是因她当朝太后的身份心中游移、踌躇着,不敢放心接管她的疼宠。
可这荣宠本就该是她的。
心中再如何对那些人恨之入骨,面对苏妍时,太后倒是慈蔼驯良的长辈,她起家亲身上前扶起苏妍,拉着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你这是做甚么?我不是说了,在我面前不必拘泥那些礼节。”
她站在廊庑的拐角处,看着月芝嬷嬷满面含笑密切的同他说话,他微低着头聆听,面上神情暖和,月芝嬷嬷似嫌天冷,心疼的催促他进屋,他点头欣然应允,却在临进屋的一瞬心有所感般的微微侧首看向拐角。
掩在兔毛滚边里细嫩苗条的脖颈逐步染上一层淡粉,那色彩如墨晕染在水里,一层层散开,直把那白玉耳垂、莹白脸颊一一染粉,氛围似胶着起来,暖香融融中带着些许难掩的情义。
她都如许说了,流萤天然不能再说甚么,亦步亦趋的跟在苏妍身后。
她这一看,却见窦宪整好以暇的端坐在梨木圈椅上,眼眸含笑看着她,末端,朝她招手道:“药药,过来。”
“可……”流萤心道,女人你倒是心大,存亡攸关的事也能如此安闲。
“咳咳!”
窦宪这一回却未曾说甚么,亦未曾禁止。
开端那几个字生生是从齿缝中挤出,可见对话语中之人恨之入骨,寝其皮食其肉亦不能解心头之恨!
低低的哭泣响了好久才垂垂停歇,苏妍红着脸从太后怀里出来,接过太后递来的帕子低着头渐渐擦拭眼角的泪花。
她这一系列的行动像极了吃惊的小鹿,惶恐失措,窦宪唇边可贵的勾起一丝模糊笑意,保持着抬手的姿式再度唤她,“药药,来。”
苏妍心知她为她担忧,遂主动欣喜她,“不会有事的,别担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妍全然丧失了思虑的才气,本能的听循他的话,渐渐走到他面前,低眸看他,一双水亮杏眼里充满茫然。
“叫哀家大开眼界!”
“仲康都奉告哀家了。”
见她这般心急,苏妍又道:“总归我现在出来也是高耸,倒不如煮一壶茶,借着上茶的由头好生听一听他们究竟要说甚么。”
若不是当年之事,她的酉儿怎会如此?她本该是皇城当中除了天家公主外最为高贵的女子,现在却因着这一星半点的宠嬖而惶惑然不成整天。
苏妍在这件事上的反应更加果断了太后要查明当年之事的决计,也在内心对那祸首祸首更加悔恨!
只不过这些即便是苏妍也不晓得,她只觉得那子辰佩是窦宪用了手腕得来的,并未做他想。至于太后这边,窦宪真假参半的讲,亦不会惹人思疑——天下臣民千千万万,于千万人当中找寻数十年前的二人,本就不是甚么易事,破钞些光阴也是无可厚非。
苏妍终究回神,思路清楚的第一瞬便挣开窦宪的手,往屋子正中挪了两步,神采不宁的欲要矮身往下跪。
看着面前慈蔼雍容的面孔,直到这一刻,苏妍自出身明白便一向悬着的心才真真正正的落下,她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哑忍的咬唇压抑着内心的情感,却鄙人一刻扑入那暖和的度量,听任情感喷薄而出。
厚重的帘栊落下,隔断两人订交的视野,苏妍在原地站了站,倒是顺着原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