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技艺有,但曲子不熟,抹、挑、勾、打之间便有些呆滞。
相较而言,辛氏却悲观很多,笑吟吟地说:“女人怀孩子都刻苦,我这不算甚么,当初姨娘怀阿芷的时候,脚背肿得老高,鞋子都穿不出来。阿芷别忘了姨娘,今后要多体贴贡献她。”
辛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杨萱怕她听出蹊跷,不敢弹这两首,就选了首短小的汉乐府曲《关山月》对付。
他考虑过无数次,假定杨萱与他一样再世为人,他该如何向她表白心迹,又该如何解释宿世那些迫不得已?
这就是说,眼下杨萱尚幼,技艺还未纯熟。
外祖父跟杨修文手札来往中议论政事也就罢了,大娘舅竟然还摘录出来装订成册。
边说边擦了擦兔子长耳朵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非常珍惜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每次见到夏怀宁,杨芷仿佛都很在乎,要么特地抻抻裙子,要么抬手抿抿鬓发。
杨芷弹《碧涧流泉》。这首曲子她练得熟,坐正,抬手重拂琴弦,将涓涓溪流环抱奇峰怪石或直泻而下或陡峭流淌表示得淋漓尽致。
杨萱猛地惊醒,颤着声问:“爹爹,您说三娘舅如何了?”
杨萱眼尖,瞧见箱底另有几册书,遂问:“爹爹能不能也给我一册?”
杨修文顺手递给她一本,“你外祖父保存的手札,有向善篇、有劝学篇、有纪行,也有规戒时势的策文,也是你大舅挑出来一并刊印成册。”
杨萱点点头,笑道:“姐说的是,不能扔了,可我也不想瞥见……让春桃找个匣子收着,塞犄角旮旯里算了。”
杨萱最特长的是《佩兰》与《流水》,宿世每把稳情烦闷的时候就会弹这两首,也不知弹过多少遍,几近是她弹出第一个音符,前面的旋律就会自发主动地闪现在脑海里。
她如果真的使性子,被辛氏晓得,那她就是无事生非胡搅蛮缠。
听过琴声以后,他倒是撤销了心中疑虑。
特别,那人还是杨萱。
可不管如何,杨萱终究是死在他的母亲夏太太之手。
琴声婉转,跟着日渐残虐的秋风飘散开来。
夏怀宁豁然。
辛氏还是吃了吐,吐完再吃。
那曲《流水》他听了近百遍,那边高亢那边低徊,早已烂熟于心。
辛氏挺着大肚子亲身给他筹措热水换衣沐浴。
宿世她也害喜,可只是凌晨起来有些恶心,并没有吐过。饶是如此,怀胎十月,也是一每天数算着日子熬过来的。
杨芷不会对夏怀宁心有好感吧?
恐怕在纤细处暴露瑕疵。
杨萱如同三九寒天当头浇上一盆冷水,从内到外凉了个透辟。
操琴之人琴技平平,相较宿世的杨萱底子不成同日而语。
杨萱心底俄然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公然!
辛氏瞪她一眼,无法隧道:“你就是一阵风一阵雨的,没有长性,过不了几天就感觉绣花没意义了。”却没有勉强她,侧转头问杨芷,“阿芷呢?”
杨修文从箱子底取出几本书交给杨桐,“这是白鹤书院的弟子所作,偶然文有诗词,你大娘舅跟几位先生将立意与文笔好的摘抄出来刊印成册,你能够读一读,看看别人是如何写文章的。”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大雁排成整齐的步队,鸣叫着向南飞去。
杨芷低声道:“母亲放心,姨娘生我之恩,我记得,母亲养我教诲我,我也记得。”
也不知到底印出多少册,如果跟《诗文集注》一样刊印出一百二十册,那她就是把家里的手札尽数毁了又有甚么用?
杨萱嘟嘴,边阿谀边撒娇,“娘真短长,姐弹得那么好,娘也能挑出弊端来。我真的是没练习,因为我不喜好操琴,归正今后也不想当才女,就不要每天练习了吧。另有,我也不喜好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