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蒲月尾了,萧砺家里还是糊着桑皮纸, 闷热不说, 还不亮堂, 不若窗纱透气。
他去水井胡同找了辛渔,又去榆树胡同找了范诚, 还跟杨芷探听杨萱平素跟甚么人交好, 喜好往甚么处所去。
杨萱先前是跟秦笙姐妹好,这大半年跟秦家断了来往,便只跟辛媛好。
夏怀宁谢过老丈,心有不甘地在胡同里又盘桓一阵子,便瞧见绸缎铺的伴计扛着好几匹布料,“咚咚”敲最东头那家的门,“家里有没有人,瑞庆祥送货的,开开门”。
街劈面的醉墨斋里,夏怀宁正筹算遴选一盒新墨送给严伦的孙子严谷以作生辰贺礼。
此时晾在外头的面板已差未几干了。
萧砺将面板架到案台上,自发主动地擀起饺子皮。
杨萱便学着街上那些妇人, 将篮子挎在胳膊弯上,行动盘跚地往家里走。
这两天, 夏怀宁为了寻觅杨萱真是煞费苦心,只差画出杨萱的小像贴在大街冷巷赏格找人了。
紧接着听到一管清脆的声音,“来了,这就来了。”
她是恨透了夏怀宁,只愿长生永久再不瞧见他,可想起夏瑞,内心却酸楚得短长。她是迫不得已才抛下他,夏怀宁又是为了甚么也置夏瑞于不顾?
“你不熟谙我?”夏怀宁满眼血红地盯着杨萱,“你竟说不熟谙我?你爹娘都关在大狱里刻苦,我为了你恨不得把京都翻了个遍,你说不熟谙我。萱娘,那我问你,你是宿世不是熟谙我还是当代不熟谙我?你说瑞哥儿是如何来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杨芷被夏怀远累得叫苦连天, 可又怕被夏太太叱骂只能忍气吞声。
饶是如此,夏太太也短不了敲打怒斥她,夏怀宁看不过眼,又见她与杨萱有三四分肖似,存了几分怜悯,替她解过几次围。
话音刚落,门被翻开,杨萱美丽的身影呈现在面前。
夏怀宁顿时烦恼不已,沿着椿树胡同从东头走到西头,细心数畴昔,这一排共六户,家家都是流派紧闭,底子没法鉴定刚才之人到底进了哪个门。
刚剁好肉馅,用酱油和盐并少量糖腌渍上,又听到有人拍门,此次倒是萧砺的声音。
等他盘算主张要追上去确认一番时,那人已经拐个弯儿往南边走去。
杨萱先走进杂货店, 买了面板、擀面棍、火炉及大大小小的陶瓷盆等厨房器具, 又去绸缎铺买了湖蓝、石青等好几匹棉布, 最后挑着色彩极淡的粉色云纱扯了一匹筹算糊窗子。
杨萱点点头,紧跟着关上门落了门闩,有力地倚在门板上。
伴计一听,敢情两人不熟谙,伸手将夏怀宁往中间一扒拉,“边儿去”,扛着布匹绕过影壁问道:“女人,这布匹放那里?”
剩下的便只要辛媛。
萧砺笑笑,“小七在酒楼掌勺,做得一手好菜,以往除夕都是他和面调馅,我们几个一起包。我包得欠都雅,擀面皮还行,又快又圆。”说着,滚圆的饺子皮就从他手中飞出来,果然不是吹牛,当真又快又好。
而夏怀宁却不知去了那里。
杨萱也深知这一点,冷静地将小白菜洗洁净,细细地切成末,又用力攥了攥,将汁水挤出来,跟先前腌好的肉馅混在一处,再加一点辗好的盐末,挖一汤勺菜油搅拌均匀。
老头对周遭住户但是门儿清,扳着指头数算,“最东头住的是位官爷,年事很轻,必定不是你那表姑父;第二家孩子都小,才六七岁,也不像;第三家空着好几年没人住;第四家跟我几十年的老邻居,家里儿媳妇是明媒正娶的原配;最西头那家就只两个女人,老迈招了养老半子,老二嫁在水磨胡同。后恐怕是记错了,这儿没有你的表姑,往别处探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