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提早奉告,因有几处穴位在肩背上,延湄到底是侯夫人,多数更要避讳,闵馨施针也能成,可毕竟手上的火候比闵蘅还是差一些。
闵馨心眼儿活,眼睛也賊,昨日来时延湄在帐里躺着,她当时便已闻出了那暗红金帐上的都梁香和艾香,今儿一来那帐子没了,萧澜又端了水叫她瞧,她自猜的明白事情是出在那里。
延湄卯了劲儿,腾一下转过身,这回她没再找萧澜是如何动的绳索,而是坐起来,用力儿地,胡乱地在绳上拍,直将那铃铛拍的高低乱颤。
延湄:“嗯。”
萧澜伸手拨绳索,延湄方才把这红绳系的很紧,用力一拨,除了铃铛响,另有绳索收回的寒微嗡嗡声。
“女人公然短长”,萧澜让桃叶将杯子收了,闵馨啧了一声,来前闵蘅叮咛过她,除却诊病,其他一概不准多言,闵馨忍了一茬儿,到底还是多嘴提示道:“侯爷,这袛精香有百濯之称,若焚起来也还罢了,但要将锦帛等物在其化开的水中浸泡,那以后即便浣洗上百次,其香尤存。”
萧澜这回没有看她,神情有些放空,过了一会儿才说:“嗯,脖子……我怕痒,旁人不能摸。”
允大娘尚不疑有他,给院子里交代几句,便由耿娘子扶着胳膊出了门。
萧澜又一本端庄地叮咛两个丫头:“帐子叫允大娘去洗也就罢了,你二人将洗过帐子的水取一杯来,不成轰动了旁人。”
“不好”,延湄直接答道,想了想不知如何去说那种感受,便又反复了一遍,“就是不好。”
“翩翩床前帐,张以蔽光辉。”
若单论医术,闵馨真真只能算是中游,但若说对各种香的精熟,闵馨自认没人能及得上她,因只是端起来远、近各闻了一次,用食指在水里搅一圈儿,指尖略微发涩,她点头道:“是了,这水里便有袛精香,另有都梁香和艾香,能够驱虫辟邪,只不过都梁香在晾晒时应欠了一点儿,辛味稍重。”
耿娘子也不问启事,只道:“侯爷,直接关?”
萧澜指腹搓着金饰的纱面,低头嗅了嗅,有股辛平的香气,这香味他是极熟的,都梁香。
“那谁好?”
可没多大会儿桃叶就一脸领罚的模样过来禀道:“侯爷,帐子叫允大娘拿去洗了,她说怕奴婢们笨手笨脚给搓坏了。”
“直接关。”萧澜说,“先饿上几天,谁也不准与她说话。”
——这是她最后一次进正院,来回不过斯须工夫。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延湄鼓起的两腮漂亮的收归去,她也不肯一向生闷气,这些天憋坏她了,颇是难过。
“不气了,好不好?”贰内心带着两分惭愧,一分热意,三分莫名,话说出来时本身感到有些奇特,却又分外天然。
他在道场寺五年,每逢四月初八浴佛节,都要取都梁香、藿香、艾香三种草香渍水,以灌沐佛顶,若用浴佛以后的水灌沐本身能获无量福德。皇上赏的时候还曾提过一嘴,宫中御花圃里广种都梁香,特地以这个熏帐。
只是允大娘人虽在侯府,但一应的身契等都还在皇背工里,发卖是不成的,——也不能发卖,最好当场灭口。
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她在萧澜面前毫无保存地明示她的愤怒。
这几个字听得萧澜胸口微微发胀,看她一眼,不由又想要拨弄那红绳。
“别气了”,萧澜半坐起来,说:“我再不扔你的花盆了。”——他感觉,延湄一向气的应是这个。
萧澜也躺归去,静了一阵儿,他又说:“先前的衣裳都别穿了,转头在濮阳城里找了人,给你做新的。”
“明日大夫要给你施针,在肩背上,闵小娘子……到底毛躁些,还是请闵大夫放心些,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