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巳初,杜仲下朝返来看了礼单,将给辛三老爷的纸笔划掉了,“三娘舅便宜的纸笺比市道上的都好用,转头我们要些返来送给岳父,岳父定然喜好。”
可真要断了胡玫这段姻缘,易楚又伸不了手。
杜仲天然不会在乎易齐住在那边,陪易楚用过午餐服侍她歇了晌觉,他便到外院找了林梧。
又瞧见她身上的衣衫,青碧色的禙子,豆绿色湘裙,布料很平常,素面杭绸的,可发间两枝簪子上镶着的南珠,每一颗都有莲子米那么大,披发着莹莹光彩。
易楚冷静地把这几位表弟妹的环境记在了内心。
门房板着脸,只等着搬东西的护院按序退出大门,才闩上门,磨磨蹭蹭地走到二门,到门旁一处小屋里说了几句话,便有穿戴半新不旧素面潞绸禙子的婆子稳步出来,打量一眼杜仲与易楚,屈膝福了福,恭敬地说:“请杜大爷与奶奶到偏厅宽坐,已让人知会太太了。”
“哦,”易楚应着,取了出门的衣裳转到屏风背面。
杜仲又提及送易齐回家的阿谁小工,“是本来在晓望街四周行乞的王大,厥后在粮米店帮人扛麻袋,因感觉挣钱慢,就找了几个泥水匠帮人盖屋子修屋子……林乾那边一向有人存眷着他,猜那意义,王大是要攒了钱到胡家求亲。”
易楚目瞪口呆,这般地卤莽蛮横,到底是上门做客还是来打劫?
门房皱眉想了想,“这个月老爷做桂花笺不可,玄月家里菊花开不见客,十月下冬雪老爷要化雪水试砚不见客……要不您大年月朔来,大年月朔老爷指定见客。”
翌日吃过早餐,易楚翻了翻俞桦送出去的礼单,不过乎是茶、酒、布匹、笔墨之物,不过给威远侯府的分量重,还多加了一对釉彩观音瓶和一套斗彩八仙献寿碗,而给三娘舅的则是两串狼骨手串,两只狼头盖骨,四对狼牙和两坛易楚腌制的咸菜。
黑漆大门让开条一尺宽的缝,暴露只脑袋来,乌溜溜的眸子转了几圈,“你谁啊,不熟谙。”便要关门,却已是开不及。
门帘撩开,走进两人。
话语里,带着戏谑的威胁。
俞桦扬眉,眉间的伤疤跟着扯动,他脸上的笑意刻薄而沉稳,“威远侯府林老夫人夙来讲究场面,需得有几件有分量的东西压场子,辛三老爷对金石之物不太在乎,唯独喜好希奇古怪的东西,那两只狼骨是起初在大同时,杀了二三十只狼,就这两个最完整并且品相最好,一点伤痕都没有……伯爷也叮咛过了,只要用了心,三老爷必然喜好。”
易楚被他看得脸红,“是不是太艳了?”
前头的是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妇人,穿杏子红的禙子,身形微丰面如满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易楚再不纠结这些,取过衣衫帮杜仲换上,“不晓得梨花胡同远不远,如果远的话,像是专门去蹭饭的。”
易齐在郡王府过过繁华又清雅的日子,辩白得出这是信阳毛尖特有的清冽香气。
俞桦上前抵住门,跟从的几个护院很有眼色地从马车上扛了东西就往院子里走。
前面那人穿一身月红色暗纹织锦缎长衫,腰间束玉带,袍边一块雕成树叶状的碧玉,慎重中透着清爽,一双杏目清澈如山泉,灵动逼人。
俞桦上前扣了扣门环。
杜仲看着感觉满嘴的牙酸到不可,就劝易楚,“少吃几粒就行,生得酸倒了牙没法用饭。”
胡玫为甚么就那么好命,顾家被她害得那么惨,瑶瑶死了,阿琛自净入宫,却有个情深意重的男人搏命干活要娶她为妻。
杜仲取了纸笔俯在炕桌上边写边说,“没几家,都是亲戚,除了威远侯府就只要娘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