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郎中掩上手里的书,叮咛道:“阿楚,取帕子来,再煎碗姜汤。”
刚补妙手中衣衫,见烛火跳了跳,接着大门被推开。易楚猛转头,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湿漉漉地站在门前,不但是衣衿,就连发梢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看上去非常狼狈。
将婴孩藏在裙子底下,又从称呼上看出不平常来……看打扮,应当还未曾及笄,年纪这么小。
是暗黄的烛光,在无尽的黑夜里,格外的暖和敞亮。这暖和吸引着他,紧贴着面具的潮乎乎的脸颊便格外难受。
辛大人轻视地笑笑,视野投向身下一片尿湿的男人,“此次换他吧。”
沉重的木门,深幽的长廊,隔断了内里的盛暑,也将犯人的惨叫声拦截在屋内。
那夜,锦衣卫兵分两路,辛大人带一起去赵府,章兆带另一起去书院。却不想,扑了个空,赵三在一刻钟前消逝了,消逝得悄无声气。
看清他的面庞,易楚一愣,这清楚就是前两天买四物丸,脱手豪阔但极其无礼的那人。难不成,先前的十粒药丸已用完了?
烛光下,易郎中眉头微蹙,聚精会神地翻看医书,易楚在稍远处补缀衣衫。
易郎中正给那人评脉,“……根柢不错,但是多年前亏损严峻,没好好将养,气血稍嫌不敷,却无大碍。”
叹口气,加快了法度。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候,余鹏的尸身以及包着赵七的蓝布包裹就摆在了赵家花厅。
易郎中将纸包交给他,细心地叮咛:“虽是夏季,雨水老是阴寒之物,归去后再喝碗姜汤驱驱寒气,万不成粗心。别的,服了圣愈丸不成再用阿胶等物,阿胶活血,但易生心火,暑天大忌。”
烟雾袅袅,药香淡淡。
明显那人应是气血不敷,可看周身的气度倒是不像。
那人拧干衣衿上的雨水,昂首接过帕子,“多谢!”
不由想起前次来拿的那瓶药。一粒一粒,小小的,只绿豆般大,一瓶怕是有上百粒。药丸搓得那样小,许是怕婴孩不好吞咽。也不知,费了多少时候才做完?
呃,今晚倒是有规矩,几次三番伸谢。
辛大人哑然发笑,家仇未报,本身竟然有还闲心批评女子的长相。
那人颌首,“先生好脉息。”
昨晚,他在白塔寺待了整夜未曾阖眼,一早下山往城里赶,本来另有些烦乱,可走到晓望街,闻到淡淡的药香,忍不住踏了出来,正看到那女子坐在炉火前。
辛大人戴上面具,回身望了眼医馆,嘴里打个唿哨。少顷,白马自暗影里出来,亲热地靠在辛大人身边,摆了摆尾巴。
因着风雨,蚊子也不见了踪迹,医馆内并未点艾草,到底是那里来的艾香?
辛大人寂静半晌,翻身上马,将面具塞进怀里,走近那亮光之地。
只行得数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激得地上灰尘飞扬,很快雨水积成一汪,水花此起彼伏。
只是,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抓出去十几个儿孙,剩下的只要五个。其他的,都是眼睁睁地在他面前死去。
蜡烛贵,本不是他们这类人家用得起的,但是油灯光太暗,书看久了眼睛轻易颓废。易楚在这方面从不鄙吝,特地买了蜡烛供父亲利用。而她在一旁陪着父亲帮手端茶倒水,又能就着烛光做点针线活。
出来时,尚是艳阳高照,现在倒是云暗工夫,不知不觉中已在内里待了两天两夜。
易齐早晨也做女红,但她嫌医馆药味重,除非不得已,极少到医馆来。易楚早知易齐的性子,倒是拿她没体例。
男人喊得更加凄厉。
并且还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