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回到本身院子,直接进了房就去了珠界。听风阁再舒坦这会儿也没心机受用了,幸亏本身走的就是练神魂的门路,好歹晓得点外相,就在浮尘集市里寻起东西来。神魂得气化生,凡人俗世用的都是些妄念巧思,却有‘入道’的人行事动用的是心力。这是少之又少的,所谓工夫在诗外,那乍现的灵光凡人是没体例求的。这迎春前回听了李纨两回话,又因着本身的闷性子,把那向外求倚靠的心机转到了向内求己,发觉着本身行事动念的当下感受。这么一来,发觉本来的“求”竟是条死路。――想要过平静日子,本身的景象,几近无依无靠,便只能求诸旁人行借力之事,这便要用到人,要与人干系来往,这存了机心的行事与她来讲倒是另一个困局;如此这般,过不上平静日子天然难受,为了能过上平静日子所行之事也还是让她难受。所谓心性定命,岂虚言哉!恰在此时,得了那报告阵道的书,她本于棋道有得,是个多谋善算的,初时得的纵横讲的是窜改大道,这回李纨给的高低策吵嘴道,讲的倒是阵法入门,迎春忽的发明一条不消经于人而可有所行的路。便是阵法!这是于绝境中得了活路,她焉能不沉湎?!本来不过是晚间心乱不得眠时顺手拿体味闷的,哪知一看就到了天明。小睡一回又接着读那书,废寝忘食,不过三两日就成了现在的模样。却本来这吵嘴道所载阵法,乃修者之事,与此界分歧,所耗者并非平常脑力体力,而是心神之力。一寸心力已可成绩人间天赋,这平凡人能动用多少心力?迎春不知短长,已是耗得心神力竭了。肉身看着无异,心神却如烛火渐微,若养不转意神,以后或者痴聪慧呆或者就疯疯颠癫了。李纨深思透辟,便在浮尘集市的丹药铺子里取了瓶“养心护神丹”,又往金饰铺里寻了个“灵木佩”,另寻了部长养神识的《化心诀》,这才往外去。
宝钗跟探春出去见李纨也在,忙上前施礼,又近前看迎春道:“说你病了,这是甚么时候的事,神采看着倒还好。”李纨笑道:“还是我的不是,给她两本说棋的书,她看得忘了时候,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得睡。等想要好好睡觉了,倒睡不着了。”宝钗点头道:“是了,这睡觉也是要力量的,熬得过了,连睡觉的力量也没了。我们平常说琴棋书画,不过是说说罢了,到底不是要务,倒为这些熬坏了身子,可真是不值当的。”探春也道:“二姐姐也别如许了,你若嫌闷,何不寻我们玩去?现在湘云也归去了,你这儿是冷僻些。”迎春笑道:“哪儿就冷僻了,我本也不好热烈的。”宝钗见她手边的书,纸张古朴不似平常,便问道:“刚说熬累了,如何又看起书来?”李纨取了递给她道:“寻来的经籍,说是看了宁神静气的,防她又不得入眠起来看棋道,不如看这个。”宝钗接了翻看两眼,看不过说些心神的话,便笑道:“倒是跟平静经有些像,毕竟没甚么趣儿。”探春道:“宝姐姐就是博学,偏甚么都晓得,又道败兴儿。”宝钗笑道:“就是晓得了才晓得败兴儿。”迎春想了想,将《吵嘴道》递给宝钗道:“就是看这个书看得入了迷,偏大嫂子也觉着无趣,你们看看评评理。”宝钗与探春一人取了一本翻看,到底撂了笑道:“也只你能看得出神了,这条条道道的东西,我看着都脑仁疼,可见不是下棋的料。”迎春见二人翻看了也只当个棋谱来看,不由又是沮丧又是欢畅。李纨看在眼里,内心暗笑。
从迎春处出来,李纨内心思忖,这凡人入道确是不幸。你道不幸在那边?最不幸处大抵就在这肉身,一来这皮郛易坏,炼个别就伤了筋骨,炼个神又耗尽了心血;二来这生时有限,想李纨在珠界里得了工夫无踪的好处,那太一无伤经和太初诀都炼得不知破钞了几千百光阴,还是现在这迷含混糊的模样,放在这尘寰如何是好?一回入定未毕恐怕就已灵魂离体了;三来这肉身连累太多俗务纷繁,只看凤姐,想要保养身子养个儿子尚且不易,何况埋头求道?便是如老太太如许当了老太君了,仍不免被应酬来往逼得称疾方得脱身。思及迎春方才又委曲又欢畅的模样,大抵得道之人多数如此了,食髓知味又如何能说与那些空口口语的人听。她看《吵嘴道》悟了阵法恐怕跟先前的《纵横》大有关联,只这书平凡人看了也不过看到个棋谱罢了。虽给了她灵木佩,又传了《化心诀》,限于生时有限,毕竟不晓得能到何种境地,只能随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