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感喟道:“你还乐上了。”
李纨本身屋子里是本来陪嫁来的铜镜,素云同碧月用的却都是小巧阁的水晶琉璃镜。平儿这会子对镜子一看,鼻头红红,眼皮浮肿,就是上妆也不像个模样。现在得了贾母的话,再这副形象,倒让人说浮滑。
平儿揭开来看了,一行打扮,一行道:“上回自你们这边得的好胭脂,我也一回没用过。厥后放时候长了,板结一块都捻不开了,只好抛弃。”
碧月这才醒过神,忙取了把茶叶来,放在云石研钵里粗碾成末,拿个鸡蛋大小的粗布口袋装了。另取了个厚陶茶碗来,把两个装了茶叶末子的布口袋放在碗底,举了热水高高冲下去。又从背面窗根下拿来一个新奇土芋,拿个瓷电影刮去皮,用个擦子擦成极碎的丝片。
那两袋茶末子目睹着也泡透了,就拿筷子挑了出来,在一个竹丝篦子上放着沥水。又拿了个洁净的白瓷盘子来,把方才擦下来的土芋丝儿特长里捏成掌心大小两块扁饼子,放在盘子里。拿筷子压一压晾着的茶包,挤掉些水,才拿下来也放在盘子上。
正这时候,虎魄来了,见着平儿道:“老太太让我说给你‘晓得她受委曲了,赶明儿我让凤姐给她赔不是,只今儿这日子里,还是丢开手罢’。”
素云也低了声对平儿道:“你不晓得,我们奶奶预备着这回起社呢,弄了多少好东西来。光酒就好几样。早晨我们弄一壶来喝。这都是和生道舅老爷那边私酿的,有多少银子也买不着。”
碧月就给翻了个面敷上,这么来返来去翻了三回,就拿下来换成方才的土芋饼子。
只躺着暗自参详,不觉东方已白。
素云忙道:“你可别恼,只你看不见本身现在的模样罢了。”
碧月道:“恰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着把她两眼上一抹,平儿从速把眼睛闭上了。碧月就把两个茶叶包给她敷在眼睛上,又道:“不风凉了就说一声儿,我好给你翻面儿。”
宝玉常日里幸亏女儿家跟前经心,只平儿这里不得机遇,本日目睹着就在跟前,就想请去怡红院里坐坐。却见素云同碧月正让平儿出来梳洗,欲开口,又不知如何说好。
这才托着拿到平儿跟前道:“你先别擦粉了。把这两个捂在眼睛上,要不了一炷香光阴,那肿就消了。到时候再擦洗了上妆,保管同平时一样,再看不出来的。”
平儿听了这话,想着常日来同凤姐的交谊,垂泪道:“我也不怨我们奶奶,是那□□用心拿话填我,偏我们爷胡涂。奶奶内心也苦。”
素云刚想问为何不消时,却想起她本日遭受来,内心明悟,却不知该说甚么好了。
素云暗笑一声,便住了嘴。公然,不过半晌,就听平儿感喟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儿啊,我甚么都看不见,还这么悄没声气的,挺怕人的。”
宝玉更加灰了心,袭人暗恨妫柳促狭无礼,却也没法,只拉了宝玉自去了。
只现在她平女人在这府里也是有几分面子的,本日却被两个主子生生扫了颜面,又叫她今后如何再替凤姐效力,如安在这府里行走?思及这些,更加羞愤难抑悲观沮丧起来。
平儿现在两眼闭着上头又覆了东西,寸光不见的。涕泗方止,乃至一会儿还抽泣一声。身边这两个却一心一意提及要早晨留她喝酒的事来,真是哭笑不得。一时内心想着,常日里只听人说大奶奶如何无权无势不得太太欢心日子艰巨,又说自家奶奶如何威风八面高低疼宠。只把这踏实浮的东西扒开了,提及真正平常来,恐怕还真难论到底哪个的日子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