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在家里时,整日只要捧着她的下人,另有各怀心机的管事娘子们,那里有一个会这么教她带她的?故此不过几日,就与李纨靠近非常,便是回了家,也整日伯娘伯娘不离口。凤姐都在贾母跟前拈酸妒忌地提过几次,天然遭得一通笑骂。
吴氏只觉这二奶奶本日所问皆出人意表,也只好答道:“如果定时服药,谨遵宜忌,十年八年想是不难的。”
李纨笑道:“看同谁比了,你姑姑们都是小小孩儿,一天一个样儿长起来的,天然比不得。要比你二婶子几个,她们都当家理事整日介多少烦苦衷,我又无事劳累,只若你再让我费心些儿,说不得过两年我还看着更少兴呢。”
吴氏一怔,微浅笑着看看凤姐又看看李纨,李纨便叹道:“你这真也是胡涂了!我兄嫂是开着和生道,谁又说开药铺的就懂医术的?照你说来,这卖锅碗瓢盆的非得是厨子了!再一个,保养身子这么大事,你不寻个端庄能几日来请一回脉的,倒来找我嫂子如许一年半年也不定能见上一回的,不是好笑?!”
这回凤姐带了吴氏出去时,就见着这么一副场景。素云碧月平儿三个在一旁的榉木风雅桌上摆设开了正裁衣裳,李纨把着巧姐儿的手在窗下临字,樱草青葙在一旁服侍笔墨。屋里暖烘烘的,只未熏香,倒有一股子淡淡的书香墨气。
李纨不解,凤姐又对吴氏道:“方才路上人多口杂,我也不好相问。大嫂子既称一声嫂子,容我也跟着叫一声嫂子吧。”
凤姐指着她道:“这还当着客人的面儿呢,你就连里子也要撕下来!我这回可不是为着你,我是为着我本身来的。”
李纨取了昨日的书来教巧姐儿认字,又让樱草青葙备了几样小点心来。伯娘侄女两个说一回书,认一回字,又坐下吃点心喝茶。这当儿,李纨又随口给巧姐儿讲些饮食宜忌,四时季节合用的药材食点。
凤姐一笑,往外叫了平儿一同去了。过一时,平儿单身来了,摸出一卷纸来,递给李纨道:“我们奶奶让我拿来给大奶奶的,说都是些洋文,恐怕兰哥儿还能认得几个,我们收着就等着虫蛀呢。”
贾兰笑道:“在他们看来是大功绩,在我这里实在又没费甚么劲儿,也不好真要甚么吧。再说了,又有甚么能要的?要个衔儿?我可不想当官;要银子?我也不缺这个啊;要旁的甚么珍宝?嗐,不是我胡说,王爷们冠子上嵌的珠儿还没我镶椅子的个头大成色好呢!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实惠点儿。待我今后办了大事、连皇上都要赏我的时候,我就要一席御膳,让他们捡顶好的上!我再拿来贡献娘和老祖宗。”
很久,吴氏长叹一声,苦笑道:“我现在才晓得奶奶为何说出方才那番话了。实话说来,以我粗陋肤见,奶奶想要再有身孕,怕是非常之难。便是怀上,要想保住,也只不到一成的掌控。便是能寻着上好的药材,有得力的大夫整天守着,怕也难养到足月的,便是生下来……”
黛玉这日在贾母处用了晚餐才带了人往家去,贾母不放心,还另使了人护送。李纨看妫柳那一脸嫌弃的模样,内心止不住要乐。
吴氏连道“不敢”,凤姐又道:“嫂子掌着和生道,想必对医术也是精通的,只看我这面色……这还是敷了粉的!太病院里的太医也不晓得换了几个来看,总没有转机。现在我只想晓得句准话儿,我这身子可究竟如何样呢?问旁人我也不放心,本日得幸,想请嫂子替我看上一看。”
凤姐便对吴氏笑道:“看看我们大奶奶,可见我是个俗的了。这才巴巴得把闺女领来她跟前,只盼沾些儿书香气,也好过我只让人笑话粗鄙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