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渐暖,白日悠长,这日邢夫人王夫人等人正在贾母处谈笑逗趣,外头有婆子来寻邢夫人,贾母令她出去回话,这婆子跪下磕了头,忙忙道:“大老爷请大太太速速归去,有要事相商。”贾母听了心中不喜,道:“到底甚么事,值当你们老爷这般惶恐?平常也没见他晓得甚么事需求商讨。”那婆子听了这话,不敢昂首,支吾着道:“好似……好似是碧莲女人要生了……”邢夫人听了一愣,道“甚么?这,这还且没到日子呢。”贾母瞪了她一眼,道:“这倒确要大太太去才安妥,”回身对鸳鸯道,“你陪着大太太去一趟吧。”邢夫人听了如同抓到了主心骨,忙行了礼就带着鸳鸯往东院去。
隔日,邢夫人给那哥儿指了两个小丫头子,与本来就筹办好的奶嬷嬷一起,搬去了偏院里住着。那奶嬷嬷本与费婆子沾亲,觉得得奶个哥儿,恰是天大的功德,那里想到这般景象,少不得对费婆子抱怨几句,倒招来一通抢白。那小儿虽不敷月,却有命数,没病没灾地熬过了百日,府里则以其生母亡故为由,洗三满月百日之类十足省了,便这么无声无息地养活着。
鸳鸯到了傍晚方返来,贾母已用完了饭,又让她们姐妹都去黛玉处玩耍,鸳鸯返来时,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虎魄见鸳鸯返来了,低声对贾母说了一句,贾母展开了眼睛,表示虎魄退下。鸳鸯取了美人棰,渐渐给贾母捶着,贾母平声问道:“究竟如何?”鸳鸯红了脸,道:“稳婆和大夫都到了,说是动了胎气要生,只是到现在还没生出来。”贾母看她一眼,略有不悦,道:“如何说话这般吞吐了?大老爷人呢?”鸳鸯咬了咬嘴唇,方道:“大老爷一向在书房,大太太遣人去回了也未说甚么。我传闻……传闻……”贾母又看了她一眼,鸳鸯狠狠心,道:“传闻是大老爷本日不知在哪儿喝了酒,去了碧莲那边……厥后,厥后就说动了胎气要生了……”说完已是满脸通红。贾母一掌拍在扶手上,深吸了口气,看了鸳鸯道:“是我虑得不周,该别的叫个婆子畴昔才是,难为你了。”鸳鸯从速点头。贾母考虑一回,肝火更甚,骂道:“混账!孽障!孽障!”忙叫人出去,道:“去把你们大老爷给我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他若不便,我便自去见他!”
晚间贾琏回了房,对凤姐说了白日里的事,沮丧不已。凤姐说不得只好好生安慰,贾琏在娇妻美妾和顺小意下略放开了心机,想起一事来,说道:“本日听那牛家三小子说,南边现在出了几个船队,专门跑扶桑、琉球、暹罗、吕宋等处,传闻赢利颇丰,里头仿佛有上头的人,牛家想要插一脚都差点崴了脚脖子。更希奇的是,说过些日子,还要出个远路的,好似要去英吉利福朗思牙,真是好大的手笔。”凤姐听了,出一回神,笑道:“我爷爷时,那些洋货船只都是我们家管着,却也没有传闻过本身跑去洋人的地界做甚么的。现在只是偶尔听一两句风声罢了。”贾琏揽了她,笑道:“嗐,我不过白说个别致,可别招得你悲伤起来。”凤姐啐道:“有甚可悲伤处!不过是换了风水罢了。这牛家都挤不出来的,那背景可真不好说。”贾琏道:“可不是说呢,牛家向来谨慎,现在都要伸手,恐怕这买卖的好处是大的狠了。”凤姐点头道:“我们这里的茶叶生丝瓷器,上好的天然轮不着洋人,便是次的,他们还跟抢宝贝似的抢,可见在他们那边定是个罕物儿,都不知能卖出甚么代价来呢。”贾琏听了目光闪闪,叹道:“可惜啊,看都没法靠近了看,更别说参合了。这如果能卯上一处,真真是吃喝不愁了。”凤姐笑道:“莫不是你现在还愁吃喝了?”贾琏轻捏她下颌,道:“现在是看得吃不得,可不是愁人得很?”俩人又一通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