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光门,便到了那碑山地点之处,李纨常日最幸亏此处浪荡,阿土驾了飞帛,看底下山川丛林皆备,恰看沙海无垠,尽处忽现碧波连天,白浪翻滚阵容惊人。只可惜无鸟兽之踪,失了生趣。本日倒不逛此处了,而去看那十三境,只去过青冥居与百丈愁——实在是道行太浅,而筑境的大能又心机难猜,若体味不得境意那是牛入琴房,若体味得了境意又恐走火入魔。其间乐事无数,这等去处天然是能不去便不去。本日或是机遇使然,看了几遍,以神识搭上名曰“琳琅墟”之光痕,顷刻便到了一个地点,饶是现在的李纨都不由一怔。
这日进了珠界,自去湖边摘了个皎月香吃,这果子形如新月,色作乌黑,暗香甜美,果肉在暗处色如月光,故得其名。这般灵果是没体例拿出去的,太吓人了些,只好本身独饱口福。吃着又想到黛玉处的困难,便想——也不知灵果制成了酱效力如何。在池边洗了手,取个紫竹篮子来捡各色果子又摘了些,归去供在九天真人几个字前,燃上心香,顶礼诚意拜之。
出了玉苑,这会正蹲了身在荒地上刨坑,使的一柄药仙谷的灵药铲,有明眼人见之当识此乃“坤土鏖”,品列灵宝上品。李纨收了这个倒是因“这铲子生的风趣”,此时恰好拿来掘土,心赞用起来公然顺手。利器在手,不过数下,已掘了四五尺深,却看底下还是金石银砂珠翠众宝,也觉无趣,便歇了手。心道:“公然此处的砂石便是金银珠宝所充,恐怕再往下挖也是如此。”收了铲子,看看这挖出来的一堆砂石,也不再填归去,取了个乾坤囊装了扔到手上的镯子里。故意移栽两棵花草,只是贪欢里头样样精美已极,实在没处所放它,放在水边又不如工夫阵内真花真草朝气勃勃,拿到外头去倒是身价倍增,只是费事也倍增,一通想来,还真是没甚用处。四周看了,荒地上折了几枝花果之类,返身走了。——入宝山而空回,庶几近之。
这苑内甬路,按着方位宽窄仿佛也有挨次,打门口出去最宽的那一起,铺的平整的脂玉之属,说是铺,不如说是浇筑,一点裂缝也无,好似天然天生的这么一条通天玉路来。订交通道,有的看似铺着青玉,也有铺着凿花的紫晶彩宝,另有景内蜿蜒小道用巴掌大的石头铺就,那石头一颗一个花腔,看着像是鲜花落地而成。苑内亭台楼阁之属多数损毁,只从这阡陌之间可略度当年风华。人迹虽杳,那些花木却兀自欣欣茂发。花圃中填着软玉,青藤绿树就根植其间,有的垂珠似露,有的着花如霞。李纨看着那花圃中当作花土的软玉,神识中闪现出“息玉髓”三个字来,“仙品、神品之壤”。再看此中所栽,驰名“滴露”,绿藤攀沿,垂着也不知是花是果的簇簇晶莹,如露水般滚圆透亮,似坠非坠。伸手捻下一粒,鬼使神差地搁到嘴里,软弹滑润,却如何也咬不破,吐出来还是原样透亮一颗。抿抿嘴不美意义地收进囊中。另有“霞蔚”,着花胜锦,真如烟霞普通,非外间所见能比。另有“弧草”,那半人来高的墨蓝草株上不时闪过亮蓝色的电光,如同雷电,倒不敢伸手去探它。一起看了,尽是闻所未闻之物,虽神识能说出称呼来,到底还是不清楚究竟是个甚么。用神识细探,只说都是“玉生生”,用大千宝鉴扫视,也是一无所得。这琳琅墟甚大,李纨边走边看,一时也逛不了多大处所,正想着要歇歇脚,面前显出一块开阔地来。扇形的一汪苍蓝,生着整片乌黑,暗香浮动,李纨走近了细看,倒是一片花木,一人多高,枝叶纷繁,开满了一簇簇粉样白花,花朵极其藐小,一簇巴掌大的怕有百千朵所聚,这花甚奇,连那枝干亦是琼玉色彩,远观恰如玉红色珊瑚株,名唤“雪云琼”。香气清雅甜润,闻得人身心俱畅。李纨在近前的粉灰玉石池沿上坐了,满目柔滑,甜香盈鼻,只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好生歇了一回,见其间甚大,这回已看了很多,余下的不如留待下回再说。定了主张,伸手折了一枝雪云琼支出袖中,转过身从另一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