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孙权走来抚摩着鸽子的小脑袋,“既然你已经预感到我军会有得胜,为甚么不明白奉告他们,而偏要写那些晦涩难懂的四言词语呢?”
“爱卿,何必顾及太多,孤情愿用这类体例,把你永久留住,”温存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含混的意味,“爱卿不喜好疆场挞伐,孤成全你,疆场上的事交给公瑾他们便好,孤让你永久留在这斑斓吴宫,常有才子相伴,常日里为孤出运营策,可好?”
现在他的躯体几近已经痛到麻痹,对外界统统的感知都来自五官。那一刹时,仿佛内心有甚么坚固的东西,被甘宁这一句话,一点一点地熔化了。
“伯言,如果我没记错,你曾断言我东吴江陵一战不会顺利,是么?”
那一刹时,万籁俱寂,静得能闻声绣花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仿佛有些羞怯地,陆逊孩子气地笑起来,两排牙齿白净整齐。
过了好久,才有人微微将那朱红色雕漆木门翕开一条缝儿。淡淡的胭脂香味从房内飘出来。烛火摇摆着,将熄未熄,将一名女子婀娜的倩影拓印在墙上。
……
窗外俄然响起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无妨,无妨,”孙权的手指从鸽子脑袋上滑落到陆逊的肩头,进而触碰到他脖颈上的温热,陡峭呼吸荡出的温热气味一下又一下地打击着孙权的手腕,“你是孤的爱卿,我们名为君臣,实为兄弟,爱卿乐意如何做就如何做,孤由着你。”
吴侯府镜花堂坐落于府邸的东南角,堂前密密麻麻发展着富强的爬墙虎。即便是在料峭的初春,那绿油油的叶子也层层叠叠,偶尔见着一点两点的枯黄,但都掩抑在稠密的绿色中。爬墙虎几近挡住了写有刚毅娟秀的“镜花堂”三个字的匾额。从这里东面的窗户往外看,能模糊约约看到长江的影子。一片泛动着的波光粼粼,如果逢着阴沉气候,江上日出,也自有一番兴趣。
“公瑾,再忍耐一下。”甘宁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周瑜有些冰冷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死命地攥着被子一角,看着他痛得已经没了力量,看着盗汗顺着他耳朵的表面往下直流,内心焦心却无能为力。
四下里出奇的沉寂。在江南,青黛砖瓦砌成的吊脚楼是常见的,或大或小,傍着潺潺流水。初春的水颠末端一冬的沉淀,比以往清澈很多,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装点此中,如同碧玉里若隐若现的红色飘花。吴侯府也是如许的修建,但范围庞大,连绵数里,只是砖瓦不再如同普通人家的青黛色,而是较浅的朱红,飞檐之上雕镂着上古神话的螭吻与飞禽走兽,古朴里氤氲着厚重与和顺。府邸里的汉白玉雕花墙比任何一处都要精美而都丽堂皇。金碧光辉的大殿四角安排的青铜狮兽顶端装有烛台,十几支蜡烛同时燃烧,将全部府邸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样。
“无事,只感觉这名字很有些意蕴罢了,”陆逊含笑着摇点头,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先前我学占卜的时候,师父曾经对我说,‘地锦层叠,世态炎凉;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想来景象有些相仿。”
乱世里最揪心的莫过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分,而江东,早已在灾害逃。
“你一向在用信鸽向火线传信?”不晓得甚么时候,孙权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他身上了。那清澈湛蓝的眸子里传达出的讯息,仍然清楚不再是浅显的主臣之间的牵系了。
“但是……讨逆将军,那是主公您的兄长……”陆逊仿佛有些焦急,脸上的红晕色彩变得更深了,胭脂般地氤氲到耳根,“我本是外族人,怎能介入……”
“爱卿乐意便好,”孙权的手指又从他肩头顺着柔滑的衣袍滑到陆逊手腕处,“孤带你去见见冬儿。”声音也是轻悄的,仿佛不是从声带收回的声音,而是纯真气味在唇舌之间的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