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庄严的白墙房间、红色道袍、四十九盏烛灯。
陆逊下认识地抬起窗棂,把头伸出窗外,将目光投向东方的天空。
甘宁刚把搭在案几上的双脚放下,便瞥见苏飞提着下裳急仓促地向他府邸这边赶过来。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发言,稠密的眉毛深深锁紧,颧骨微凸的脸板得方刚正正。
苏飞叹了口气,瞅了瞅手中的纸条,旋即将它塞进甘宁手心:“不瞒你说,曹操有想联络江东,共抗刘备的心机。”
寂静了一阵儿,又闻声陆逊轻声道:“你一小我来我这里?”
“话说返来,子明必定会不吝一战,”甘宁叹了口气,眉宇间缭绕着一抹浓雾,星目也变得暗淡无光,“而如果真的开战,刘备便没有多少胜算。一旦刘备败北了,下一个不利的——”
陆逊没出声,只是背对着甘宁站立着,好久好久。
“兴霸?”
他哽住了,始终背对着甘宁,不肯去看他的神情。
甘宁内心吃了一惊,神情怔了怔,俄然瞥见那根被烧断了的红色丝线,正跟着门口踅出去的风微微浮动。
烛光勾画出他的剪影,将它拓印在空中上。陆逊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张剪影,双唇轻启:“兴霸,我早晓得你会来。”
甘宁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板滞起来,身材摇摇摆晃,双腿不住地颤抖,终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逊背对着他,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
“先别说这,苏飞,”甘宁自傲一笑,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前些日子子明要求主公调派他去镇守陆口,难不成贰内心打的甚么算盘,你还看不出来吗?”
陆逊寂静地跪坐在烛灯前,左手攥着一道红色墨水画成的符咒,右手拨弄着地上摊开的《周易》。最中心的烛灯上方吊着一根红色的丝线,上端悬在房梁上,下端栓着一颗沉甸甸的石块。
“是他的将星?”
陆逊内心仿佛俄然明白了甚么,目光垂垂变得板滞起来,嘴角缓缓染上了一抹不常有的苦笑。他的神情窜改得太快,乃至于连本身的灵魂也追逐不上。
“是甚么?伯言但说无妨。”
甘宁俄然感觉内心一阵悸动,仿佛有一股热流俄然直直冲向头顶,使他头晕目炫。
他终究,还是没能比及走出山岭重新与你见面的那一天,便因旧伤复发加上疾病残虐,残落在了生命的大好韶华。
凌统,阿谁每天与你辩论的小家伙儿,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陆逊没作声,他不肯再扰乱甘宁的心境。
上面的话却被哽在喉咙里,欲说还休。
此时正逢着初春,气候还料峭,冷风不时从窗棂踅出去,砭骨得酷寒。窗牗一侧摆放着几株常绿的文竹,细弱的枝叶在风中微微颤抖。午后的阳光固然激烈,但并不暖和,仿佛太阳仅存的余温也被冷风挟裹去了,只剩一个冰冷的躯壳,还自顾自地悬停在高而湛蓝的天空中。
俄然一阵风狠恶地刮出去,册页被翻动得哗啦啦作响。陆逊内心一惊,赶紧起家向紧掩着的窗帘走去。方欲将窗帘揭起一角检察,一阵更加狠恶的暴风吼怒而来,吹乱陆逊肩头三千青丝。
“着甚么急,”甘宁一边摆摆手表示他安稳下来,一边又将双腿搭上结案几,“无妨先去问问伯言——你也晓得,伯言向来与主公干系密切,现在也是主公哥哥的半子,人又聪明,多少能让人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