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霆缓缓展开眼睛。
龙腾惊诧回身,怔怔望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红烛燃烧至天明,代表伉俪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现在独独灭了一盏……会不会是……他俄然心慌,俄然不知所措。对了,天快亮了,他要去筹办东西。他还要去弄些粥喂给霜霜喝。
怎能够?他怎能够不救她?
秋庭澜眸中皆是不成置信,“你疯了?朝圣的事我也传闻过,一步一跪,一跪一扣登上两千九百多级台阶,只怕会死在半途,你传闻过谁达成了心愿?另有这位神人,传贵显用心愿也是要支出前提的,传闻非常刻薄。”
他们终究望到山顶绝顶,还差百来个台阶。
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清泉,内里倒映着斑斓的天光云影。可惜他的面前,除了暗中,还是暗中。他的神情始终淡然,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涓滴波澜。悄悄点头算是答复秋可吟。
他吃力启口,“我想,救我的老婆。”
郎中又道:“这位女人昏倒好几日了,想必公子定带着她求过医。京中、大城镇的郎中都没体例,我一个戈壁游医,又能有甚么体例呢?恕我直言,你还是替她筹办后事吧。”
“拖不了几日,让龙腾筹办后事。现在他们又进入北夷国的戈壁,只怕……”
长叹一声,郎中抹泪分开,连放在案几上的诊金都未曾拿。
“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始终相成,生灭接踵,存亡死生,生存亡死,如旋火轮,未有歇息。你若执意救她,不是不成。只是失衡轮道,你需支出极大的代价。”
龙腾悄悄点头,神情无波无澜,好似方才的点头也只是下认识的行动。药吗?畴前日起,就再没郎中给他开过药。
悄悄解开她领口盘扣,他替她脱下外衫。她右胸伤口早结痂,身子并不烫,他知她没有高烧,可持续低烧才是致命的。
火红的太阳越升越高,炽热的热流满盈着全部戈壁。偶尔有“叮咚”的驼铃声响起,撩动着戈壁死寂的氛围。
“霄霆。”秋可吟自地上爬起,拽住他的衣摆,泣道:“霄霆,姑姑都是为了你的前程,霜兰儿再留不得。霄霆……”
灰黄色的石阶巷子,像是自山顶垂下的一条长缎带。的确难以设想,竟有人糊口在秃山上,当真只要神人才气办到。山底到山脚,共有两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他定定望着她安睡的容颜,大红喜服,百年好合的绣花。看得久了,只觉斑纹全都浮了起来,在面前漂移,是那样不实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回神,唇边再度挂上常日痞痞的笑容,“我说呢,像是少了些甚么。霜霜你连件像样的金饰都没,这么丢脸的银镯子还去赎返来,换我早扔了。另有,二十五两银子的翡翠簪,本来就是地摊货,你竟然还舍不得。瞧你的寒酸样,不晓得的人还觉得你相公家中落魄,是个穷光蛋呢。这有损我的面子。”
“开口!别说了!”秋可吟情感俄然失控,朝沈沐雨吼怒。
戈壁中日夜温差极大。白日太阳狠命地照着大地,周遭百里没一点掩蔽,到了早晨却骤冷,冷如冰窖。
凤眸中盛满空茫,两只手胡乱划着,瓷片破口锋利,扎破他的手指,血汩汩流出来。他举起双手,怔怔瞧着伤口里涌出鲜血,沿动手指流过掌心。他满手都是鲜血,满眼都是红色,这时才感到惊骇。
秋庭澜用貂裘将霜兰儿紧紧裹住,冷静跟在龙腾身后,他甚么都帮不上,只能冷静跟着龙腾,支撑着。望了望怀中气味如有若无,尚在昏睡中的霜兰儿,他脑中不由想,如果她亲眼瞧见这一幕,不知作何感触。